先一眼倾心的是谁？是他又好像不是。还是她？她太会装了。
1.4+W一发完。
钓系旅荧成功让上仙坠落情网、甘愿被捕还反向忏悔的故事。
又病娇又颠婆，满足个人XP，略流水账。
就怪在好端端行过客栈下边的茶水桌子，听到了绝对是他的名字的窃窃私语，魈那时尚未有什么敏锐的察觉，料想是听错了或民间又有山精野怪、需他名号镇压罢了。
后来发生了某一次除魔轻松于往常，发现那条并不常走的水畔小路的魔物被除得一干二净，连道旁的草杆子都被打得低伏下去，轻轻地摩擦过他小腿，降魔大圣只是略松快地想，看样子什么都不需要他做了。
直到一连几日迈进客栈都像撞碎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氛围，在众人微笑不语的神色中上楼去，魈方觉有那么些不对劲儿。像阴寒天吹到脊背上的冷风，浅浅地沁进紧身短打里，令他颈子到腰后那一条线的皮肤都慢慢地渗人地麻了起来——有谁在看着他。
魈回头，凝视被炉火照亮的厅堂。小厨房的柴灶燃着，噼、噼啪……
“降魔大圣，怎么了呢？”老板意味不明地笑着，说。
……没什么。魈说，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干。他没有见到那个目光的来源，阴冷到令他脊背一寒的人。
凝视感绵绵如针地刺入神经，在每一个路口转角时，后颈皆隐隐地冷然扎痛，令他多了一个总是回头查看身后的习惯。
无害吗？那不能。
若是堂堂正正的理由，为何不敢见他一见，站出来与他说道。必然有一个隐晦的跟着他的目的。后来璃月的战士、降魔大圣先想到了这样一个缘由，为了击败他，攻克他，一定是。
而且是明知故犯。
今日第二十三次回头，降魔大圣身后依旧空无一人。
等到路过一处陡峭山崖，故意用脚跟踩响某块矶石，果真听闻一串细弱的追他来此的步伐，渐渐靠近身后；魈转动脚尖换了一个方向，迈入某个暗无光线的角落。
猛地回首，什么都没有。
魈维持着这一个安静地回头的姿势，脖子两边的筋和皮肤被扯得有一些疼。
上方轻飘飘地落下来一片萃华树叶子，铺于地上。
“…………”
无害、吗？
无害，这只能是一个自欺的想法，有害也不能拿那暗处的人如何。幽幽地窖里窜过一只耗子，碰着了他脚背的一霎的脏和瘙痒，客栈漏过水的房顶，滴得脖后根飕凉，还像压低了嘶嘶声的引而不发的蛇，实际已经竖着瞳孔瞄准他。
他被盯上了。魈知道。
即便这样的事发生不久，想是刚发生了帝君假死的送仙典仪，这些宵小鼠辈就打上降魔大圣的心思，定是这道理。
两秒后低垂下眼眸，做一副无辜样子，柔柔地骗着猎物。要跟就跟着吧，他鼻中轻嗤一声。今天除魔去轻策庄、再是无妄坡，那些山径荒道儿不是谁都能渡的。
竟然还在。
暖热的血漫下前额，魈确信方才那一步踉跄会让他匍匐到地上、吃一下巴泥水，手臂却被扶了一下，令他不痛不痒地侧身滑到泥地里，而非惨烈地以头击地。
口鼻呕出阵阵沙尘，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视野里的黄天黑土是睫毛也滚了一圈地上的土造成的，什么都看不清。无法凝视。他忍着突突跳痛的神经，睁开眼却被那只终于现身的小手轻轻的遮上，终于出来了，神经痛着想。
是……谁？
随他一天除魔将尽、这一个月日夜不息、直到当下被一堆魔物夹击都还甩不掉的跟踪者。
“上仙怎么会伤得好重。”声音绵软甚至有些可爱，令他恍神一瞬，那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女子？难道山野精怪幻化的声色诱他、不，他夜叉怎会被如此低端的伎俩所诈。“好心疼。”那声音接着说，咂两声嘴。手盖住他眼睛：“睡吧，我把你圣遗物卸了，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卸什么……东西？
眼皮沉甸甸往下掉；阖眼前，魈钝痛的脑子里蓦然冒出一个笃定的想法，她绝不会是凡人。
药香苦，灯明灭，白墙熏得黄灰，他来过此处。床边白术轻轻翻弄药材，淅淅索索，枯枝摩擦过耳朵的声音，……魈耳膜微痒，眼皮干涩泛酸。下一秒缓缓睁大双眼。
“大圣，”白术沉声叹道，“您这一次终于知道来求医了。”
魈愣了一会，缓缓张开黏在一起的干涩的嘴皮。“什么，意思？”
“您来我不卜庐的，不是吗？七七那孩子见到了躺在地上的……”
“不是。”
“？”
“……不是，不是我来的。”魈起身，帕子掉下额头，看向白术，眼睛烧亮，“那时的场景，是怎样的？”
白术回忆了一会，“七七见大圣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们药房前……”顿了顿，“别的一概不知了。”
魈躺回床上，胸膛内好不容易能出的那口气被轻易逃走的线索又憋了回去。
“大圣，无论你记不记得了，也该是因着当时那一份求生意志的吧，往后，还是当心些自己的身体吧。”
“…………”求生意志？呵呵，魈几乎要笑出声了，他一个半身入土的中毒至深的夜叉，求不求生由得了他？以为他不知白术用那小蛇暗中在做什么，即便那方子成了，也不代表他能教他做事。
纸包递到跟前，“药。”魈抬手挡回，“不必劳神，走了。”语毕化作一道墨色风过。
“肉眼凡胎，眼见未必为实。”他说。冷然看向那人。
明眸皓齿的少女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要说什么，话未出，魈身体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等他发现了这样的动作，不由得为之一惊。他在惧怕她？眼皮跳了两下，他又想应当只是避生，她是生人。或她身上那百无禁忌箓……来历有鬼。
魈强压下心神背手道，“请仙典仪一事，我与仙众自会查清，请回吧。”说着看向那旅人，不由地打量。
她笑盈盈地对上他目光，眼神纯粹，满是崇拜，“好呢，魈仙人。果然上仙就是有安全感呀。”
魈噎了一下，说说完了就走吧。她抬手挥挥，他一个眼神都不给，消失在风中。
少女笑意隐入唇中。
魈回到房中，桌上一包东西瞩目，走去一看，纸包着，是连理镇心散吧，他想是那旅者送来的。多此一举，爱管闲事，难怪到处惹祸上身，来求仙家保佑——魈手慢慢地停在那一包东西上，视线下移，不对劲。
风刃划开细绳，赫然露出内容物。是外伤药。
魈颇为钝感地眨一下眼睛，懵了。他想起旅人来之前，桌上的确没有这东西，又突兀地想起那一双覆盖在眼睛上的手，五根手指轻柔地笼罩着眼皮，哄他睡，昏迷前，感觉到掌侧在把他眉心的血污一点一点擦干净。但那一眼尚未看清是谁。
那个旅行者……叫什么，来着，……
他拧眉，攥紧纸包的边。
“荧。”
想起来了，她叫荧。
她说她是来自世外的旅人，初次踏上这陌生的国度，惨遭冤枉（说到这里声泪俱下），特此寻求仙人的庇护。
……惨遭冤枉？魈唇角抽了抽。若真是她、月余随他踏遍了璃月河川的人，她必然矫健地能劈死一众追捕和往她头上扣屎盆子的人。冤枉？？倒也真是冤枉，魈指尖捏出了药粉，味儿逸散，手把东西扫进抽屉乱七糟八地收着。倘若不是她，那才是冤枉。
不可能是她。
她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又被巨浪拍打回岸边礁石脚下，魈看得清楚，略显柔弱但勇气可嘉，她软绵绵地倒在申鹤怀中，魈又感受到了绵密的追随的目光，黏在他颈子后，由此定不是她。
一众人上了群玉阁，他随行，后与荧共同战斗，分予她部分仙力，荧如得至宝，那欢欣的样子也不该是心中有愧的，她运用自如、灵慧过人。
魈不由得恍神，想是看走了眼。他夜叉也有承认自己眼力不行的时候，对于这个身世如谜的旅人，是自己浅薄的识人经验触及到盲区了。
“上仙，又见面了，”于是荧再虚弱地上前，向他表示感谢，魈终于看了她一眼。
同为璃月作战，助你一臂之力，不必多想。他说。
她神色不变，仍说多谢上仙。即便是这样也该感谢他的。魈无言点了点头。
从群玉阁上坠落时，魈冲到她身下，轻轻抬腰，把人半抓半抱入怀中。不知某一刻人悄悄睁开了眼睛，对上夜空中如流弹划过的砖石碎片，无声地笑了。仙人。上钩。
“下次小心些吧。”他叹了口气道，将右肩上搭着的那只隐隐颤抖的手腕抓紧了些，下一秒神色微变，再往下握了半寸，停在那地方，直到她轻柔地抽走，魈都没能想到那一瞬心底荡过的熟悉感来自什么。
是第一次握手，对吗，他想。
他直视着少女的神色。她金瞳微微地漫上笑意，眼角弯弯，“知道的，魈上仙。”
“…………”无果，魈只得应道，“嗯。”
应该是第一次握手，应该是那样的。他想。
夜半盯着客栈的天花板，黑黢黢不视一物，魈的脸颊边却微微痒了起来，视线，有谁在看着他。他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倏地起身开窗，窗框砸得外墙彭地一声响。
没有人。
那视线变得更远了，渐渐消失，想是知晓他发觉了，他今夜睡得没有那么死，便终于知道了晚上有人在看着他……等，等一下，他从前会睡得那样沉吗。魈愣了一下，心跳轰然加速，扣在窗框上的手指慢慢地用力甚至把木头捏得微微变形。
吃过的东西不多。药是一个，水得喝，杏仁豆腐是一个，那日她的满足沙拉是例外。是哪一个出了问题？不，也有可能并非吃食，而是别的地方下了降头……魈忽然有些恶心，反呕，喉咙像爬上一只虫，胃不由得翻涌了起来。“笃、笃。”有人敲门。
“魈上仙，”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像是知道他醒着。“……上仙？”俏生生的声音，唤着他名字。
“谁！”魈明知故问，感到自己嘴皮发颤。
“钟离先生让我来的。”答非所问，但一语中他命门。魈开门，荧拿出的还是那包药，“上回他说你该服药了，诶，就是最近，抱歉我太忙忘记了，想是今夜来补送还来得及吧？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他摇头，拿过东西就把门和人往外推。
但门被抵住，无论如何用力都推不动，总不好跟一个女子使力气，他只好再打开一点，问，“还有什么事？”
荧面上神色唯有担心，“要不要送你去不卜庐？”
“我说了不用。”“但你……”“不用，请回吧。”
“但钟离先生……”“钟离大人怎么？”
“没怎么，”她眼神是笑的，魈却觉得她在生气。“……只是想怎么一提到这个名字，上仙就格外在乎呢。”
魈愣了一下。
“他是上仙特别在意的人，是吗。”“与你无关。”
“他是岩王帝君，是吗。”
“…………”良久对视后，魈声音低哑得可怕，“关于他你都知道多少？”
荧笑意收回眼中，缓缓垂下头，搓着袖套的腕节，魈又觉得她只是随口一问，那尖锐的狡黠的问显得只是一句无心快语。“无论你知道什么，我奉劝你都不要说出去，你胆敢对他不敬，便是你也——”
“也要怎么？”荧仰头。魈噎了一下，“……”
“魈，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我看起来像是会那样的人吗？说到尊敬钟离先生，恐怕你还比不上我，起码我是去了送仙典仪，打完那奥赛尔拖着还没恢复的身体就去了，但当时在场的仙家就缺了你一个，……”
“抱歉。”魈没头没脑地。
“？”荧眯了眯眼，他补上一句，“……呃，误会了你。”
“没关系。”荧笑得冷，“我知道魈仙人是这样的性子的。”
魈更是无言，局促地扒了一会门边，荧不说走，他关不上门，二人看来看去沉默良久，“那我走了？”荧终于开口。
魈点头，释然了一口气，“嗯……”想了想找补一句，“晚安。”
她离开时看起来很开心。
背后视线短暂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是逐月节，此后再过半年，是层岩地下。荧绕过夜兰上前甩了他一巴掌，边骂边背着人开太威仪盘，划破自己指尖，以血注入，毫不心疼，眼角流的泪却一点也不演戏，沾湿了上半身衣裙的前襟。
魈第一次有些被触动。上方光线落下那一刻，他闭上眼睛，眼皮感受到暖融融的光，众人由他与荧携手送出地底，那一瞬心中忽然冒出一些话可以和她说。
而且他发现，送走众人后，荧也在等他。“……我在等你。”他轻轻嗯了一声，发现荧并不惊讶。“你知道？”
“很明显呢。”她轻笑。
“我有些话和你说。”他开门见山，“最近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是你吗？”
荧愣了一下。“你傻了？”
魈拧眉，“？”
“不然怎么被害妄想症都出来了？还是魈仙人以为自己真的魅力那么大，有人愿意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不眠不休地跟踪你、监视你呀？”
魈脸红了一下，“呃……我是说……”话题怎么走向有点不对，他大概不是这个意思，但从荧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他是想与她开诚布公、和解，若她坦白那一个人是她，他会原谅。而不是……呃……这都聊到哪儿了。
荧眸子不解地眨两下，“魈上仙最近睡不好吗，都出幻觉了？”
魈静默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憋闷。追问说不出口，看她样子也不打算认，是她？不是她？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可那些线索都先指到数月前来此的旅人，首先时间对得上，其次武力是可以隐瞒的，心思当真纯白如纸么，这是唯一的疑点。
“我是说……”仙人搜刮着少用的婉词，“倘若你，想邀我什么，可以直接和我……嗯，和我讲，不必这么，那么，比如趁我……”
“趁你什么？”荧说着甚至笑了。
“趁我、睡着，还有除魔，还有，巡视的时候。”
“我才没有。”否认得干脆。魈甚至愣了一下，“没有？”
“没有。”荧神色认真起来，“如果魈仙人最近脸色不好就是因为这个的话，要不要我帮忙调查一下呢。”
魈彻底愣了。“你，调查？”
“对的，我也不忍心看仙人这么苦恼呀，”荧说着，指尖绕着脸颊边的碎发，眉眼弯弯的样子：“若有需要，呼唤我就好了，上仙。这也是我予你的「约定」。”
被反将一军。
魈想，若真是她，这可成了打草惊蛇，她会隐藏得更深。但倘若不是她……魈面色慢吞吞热了起来，若不是，他对她扣上那样的误解，她仍轻飘飘地揭过了。那么当真是即便见过的人类甚少的夜叉也不得不承认，她脾气极好。好得有些宠溺了。这一个词想得他后背打了个激灵，在心思里又咽回去。
真要去找她一同调查吗，还是等那个视线再出现，他就不必手软了。
说到底——他眼睛微微睁大，认识到自己在手软，自己对一个危险的来源放任了这么久，说到底自己现在才想到直接铲除，因为可能是她？因为也许不是她？因为尚未确认是不是她？
“……”魈咽了一下，想起那句这是我予你的约定。
这样就能见到她吗？他不信。花言巧语，一定是这样。想着想着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拦不住：“荧。”
笃笃，门响了。魈讶然一惊，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开门冲进来个白色小精灵扛着拖到地上的旅人边哭边拉着他单袖抹鼻涕：“魈上仙！！救救旅行者！！”
“这是怎么了，别急，先把她扶进来。”魈观她生气，未伤及命脉，只是血流得多看起来吓人，小精灵被此吓到了。他一把从飘飘忽忽的派蒙身上拽过那个软绵绵的身体，拖到自己床上，想也不想就先解开她伤处看了起来。同时问到底怎么回事。
派蒙一一说着，魈听明白，是做秘境任务被魔物袭击了。此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头皮像被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有点痛。
「魈上仙最近有空吗，有个任务地点挺危险的……在璃月我也不认识什么帮手，请问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回忆。
「……没空，你去找别人陪你吧。」
他没有答应。
魈沉默许久，耳畔派蒙嘀嘀叨叨魔物这边一棍子那边一拳头险些把荧揍趴下的场景，魈听着听着，心里无端揪了起来。因为愧疚还是什么，只是愧疚，别的应该没有了。为什么愧疚……这并非他的错处，可荧其实那么关心他，他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为她仍在关心他？为她即便被怀疑着也在想要帮助他找到那一个身份难测的跟踪者？
搭在她手腕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魈思绪中断，看去，她醒了。
荧看了他半晌，轻笑，“什么啊，原来是一个美梦。”手甚至捏了捏，享受似的感知他手套的冷硬皮质感，下一秒脸色愣住，微微变红。不是梦，他是真的。
荧松开手，别过脸，“上仙，我怎么在你床上？”
目睹了她所有表情的魈心里有些酸，“你的那只小精灵送你来此处，向我求助。”
“哦。”她闷声闷气地吐了一个字，再不说其他。
“你没有说……”半晌，他艰涩地开口，荧转头，魈才缓缓释出下半句：“那个秘境，这么危险。”
荧眨了眨眼，无奈微勾了一下唇角：“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也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吧，可能，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
“抱歉。”
荧这一瞬甚至忘记了眨眼，看过去，只见到魈红红的耳背。“我该陪你去的。”
“和上仙没有关系呀。”良久她叹出一声，“这是我自己的任务，你没有义务。”
魈抿了抿唇，转头盯她，“倘若再有下次，你叫我我一定会去。”
魈清晰地看到荧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微茫的但充满了情绪的光，细小的一痕，出现在她眼中的高光上。“真的？”
魈被晃得愣了两秒，听自己吃愣地复言，“嗯，真的。”
又一个契约。
顺理成章邀他入队。
与她并肩战斗，见证无数故人旧事，魈恍惚已忘记了曾被一股粘腻的目光追随数月，一度扰得他心神不宁、夜夜难安。连旅行者也再未说过帮他调查的事情，当初那一股脑怪罪在她身上的话，她也好似听过就忘了，不计较。魈后来回忆自己再度意识到不对劲，是入队第一年的海灯节。
按理来说，她不该知道他的巡逻路线。
魈当时尚未发觉，荧为他搬来海灯，说知道他没见过，他该多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或是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每年仅在城外一个土丘上遥遥看一眼璃月街巷融融暖光，她为何会知道。
只是墨色天穹下漫天霄灯放飞时，他问不出口。他驻足在那里，年年如此的一次小歇时，这次灯火无端令他想起了无关的人。荧。再一年她在楼下等得浑身哆嗦，魈一眼看出她穿得少，心软将她领进屋，后来的事便由不得理智做主。那一夜旖旎如梦，她甜得他有些昏头了，索求一次，尚且不足，无声地再要了她一次。
……次日醒来，她乖乖卧在身下不挪窝，魈看得嗓子眼痒，等她迷迷糊糊问仙人真真喜欢我吗，初经人事、受到爱情拿捏的夜叉就这样说了真话。
一字一顿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喜欢的，他说。心跳不知源于心动还是在怕着，看着她身上自己留下的红痕，他抿了抿微微发疼的下唇嘴皮。是喜欢的。
喜欢到了有些失去理智的程度，倘若有一个旁观者清，会如此评判他。
喜欢到了看不清这一个狡黠的、诡计多端的旅人的程度，不发现，他受伤时，荧眼神恨不能把魔物剜了，也不知他在她身侧安心睡下的每一夜，她都眷恋地偷吻他的颈侧。
唯有一个事实他感知到了，业障在消减。
自入她队中，往昔嗟怨的声音不再那么清晰；他被她揣走了，乘着她逃亡的小舟远离了那片赤地千里的梦。只留在她身边就好了，某夜再度恍恍遭梦魇住，那蛊惑的声音换了一种说法，她会治好你。
留在她身边。或直接留下她。
魈猛地惊醒，“！”额头出了满满一层冷汗，后背的衣衫湿润，贴着身体，令他无端觉得冷到了在发抖的程度。
在被窝下摸到荧的手腕，她适时睁眼，仍是乖巧伏在他身侧，额角蹭蹭他的鼻尖，“又做噩梦了？”面容相抵，靠得极近，视野中满是她。
“……没，没有。”“那怎么醒了？”
魈贪恋地将这一幅画面品了许久，“梦见了你。”
“那是美梦还是坏梦？”荧轻笑。魈揉着她发顶，“算是美梦吧。”一个令他惊醒的美梦。
第三年海灯节时，魈已彻底忘记自己曾遭受过的离奇跟踪。
与其说是忘记了，实则被一个全新念头占据脑海，令他不得不在与旅人相处的每一刻与之拮抗着，抵抗着，控制着自己不要对她做出出格的事情。
“申鹤似乎对你颇为信赖，”荧曾倒在她怀中，魈想起便心中泛酸，“也是，世间难得有你这般善心与热忱的人。”
荧微愣，莫名地盯他一眼，“上仙这是吃醋了？”
魈：“…………”他醋了，是吗，原来是上心了。想要日日观测她在何处，与何人、做何事、在何地说着什么他听不见的话，想做一个跟踪狂。
魈心神一颤，止住这种念头，说没有。直视着她金瞳，良久再说了一遍，没有。
随她去往枫丹，水路行船七天，魈与荧到达那庭院错落、水声潺潺的国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牵着荧的手，确切地说是强大的夜叉反而被她牵住了，心照不宣地追随她步伐，游览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许多璃月没有的东西，他见到类似于仙法的，那叫魔术，施法者自称魔术师，工科院满是白大褂，靓装丽服的明星出没于枫丹廷，他应接不暇，直到路过某处，手心被荧略微用力地攥紧了，看去发觉荧盯着一块告示。
她笑盈盈地打趣，“这么说来，魈上仙该是我的推了。”
“……推……？”他愣，“我没有推你。”
“笨。推就是喜欢的人，我推就是我喜欢的人。”
“你看，这里的人喜欢谁，就在谁的票筒里放一张票，”荧刚好买了一张，魈看到上面的名字是芙宁娜，“芙宁娜邀请我们来看她导演的剧目，那我们就投她吧。”
魈问得不相干，“你喜欢她？”荧嘴角抽了抽，“……她是我的朋友。”
魈沉默，再问，“你喜欢她？”“对朋友的喜欢也叫喜欢。”“…………哦。”
荧盯他良久，对他闷声闷气的那一声哦笑了出来，“但我最喜欢你，魈上仙，我会一直一直‘推’你的。”
原来推是这个意思，魈汗颜地看着挤挤挨挨的人群。他想不明白，这个名为“璃月最人气男角”的选票活动是怎么在万文集舍的期刊上不胫而走、终至发展为规模如此庞大的线下活动的。自此那些目光又回来了，一个两个，发展至成群结队，魈不杀凡人，为诸多打量的欣赏的关切的目光而威吓，也显得大惊小怪，唯有放纵。
忍忍就好了，过去就好了。
魈被闲云骗到现场前，是这样想的，尚以为能置身事外，不料落地一瞬就被众多眼睛盯住，魈看了眼终日投票情况，帝君在哪儿？哦，不包含已逝之人。
那有什么看头。于是目光冷幽幽地扫一遍人群，“留云，不曾想你遁入尘世后，也变得爱凑热闹了。”
女人推了推眼睛，笑而不语，魈想起客栈老板那难言明的一笑，脊背再次慢吞吞地冷了下去，温度一点一点丧失。继而被一声唤名吸引，闲云轻叹一声，随魈一起看过去。
“上仙、上仙、上仙！！”旅行者举着牌子艰难地维持平衡，在人群中被挤成了片儿：“请都来爱璃月的上仙大人！翠发金眸的那个仙啾大人！真的真的爱上他不亏的大人们！他超超超温暖的！”
“降魔大圣天下第一、护法夜叉举世无双！！”
！！！少年一脸惊恐地看着人群中努力冒头向他挤来的少女，“旅行者也在这里？？”
“上仙大人请看这边！！”咔、咔嚓、咔嚓。魈被快门声惊得后颈一麻，险些鸟似的跳起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留云幽幽道：“呃……拍你的照片。”废话，那不是显而易见，他是想问她究竟遭了什么毛病出现在这里还扛着个金翅鹏王肥啾图的展牌像灵巧的鱼儿一样到处游说，这应当是游说吧，没错，游说的同时欺诈每一个人将票根放进他名字的小箱子里。他现在遥遥领先，但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魈脸色终于迟缓地红了起来，那是一种骚热，尴尬，有些难堪，但见她这样子又不忍心立刻风轮两立离去的迟疑和心软，良久只能站在那降落的地方，脚底被地面黏住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旅行者叫我来此处，说她中了毒。”留云语调幽幽，也被骗。“拿了一张我的票去投你了。”
魈愕然，“中毒？”
留云面色淡然，扬眉，“说中了爱你的毒。”
魈：“………………”果然是她。
旅行者仍在人群中，眼冒金光，逮住一个路过的人，“小哥你也来一张票吧，厨上他厨不了吃亏厨不了上当、附赠一张仙人惊愕表情包相片，错过不反仅此一场！”
忍不了。这个真的忍不了。魈倏地落在她身边，“拿来。”
正主降落的一瞬，周围人自动散开半米，悸动着想靠近，却碍于凶悍的气场，荧转身便被连人带相机抗上肩，五彩小相片自仙人肩膀后洒落一地，听她着急地叫嚣：“掉、掉了！我的上仙掉了！！还有我的牌子——”
“你的上仙在这。”隐怒着，截断她话，带着风轮两立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带人落地，掐着腰不放，指望在她脸上看到被当场捕捉的心虚，但奢望了，荧抱着小相机如临大敌、以即将逃跑的姿势先退了一步。“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
“…………如你所言那般宣扬我？”“因为、因为我想要更多人知道魈有多好呀，不行吗？不对吗？”荧胸膛一挺，“我希望全世界都是我同担！”
“……‘同担’？”
“就是和你喜欢同一个人的人。”
嗯，情敌。魈扬眉。“跟我回去。”他隐约意识到她所谓喜欢、爱、心动和那该死的推的准则与他不尽相同。例如魈就绝对不会想要遍地都是他的敌人——至少、不要那么多。她本就足够讨人喜爱了。这很令他无法把握。那是一种沙砾握得越紧反倒漏出指缝的无力感。
荧抱紧牌子：“不要。我还没看到你登顶呢！”
魈无语，转头看第一是谁，微愣。即便排除了已故的岩王帝君，璃月人民的眼光还是毒辣的。是钟离。
魈第二。
荧怏怏地瞧他一眼：“我有在努力了……但是钟离先生魅力太大了……打不赢。”
“没事。”魈不在意，“钟离大人，自然无人能出其右。”等会他也去买一张投。
荧赌气地嘟着嘴，“可是就不能再努力努力吗，”垂下头，“你千年来的功绩有那么多、你又是那么尽责地守护着荻花洲，如果有人知道——”
“荧。”魈严厉地看去，她偃旗息鼓，“好吧。”
“我知道，上仙会觉得这些都是一个人类的无用功罢了。功迹有人见证，战友事迹得存，”说着，荧声音渐低，“我忘记了，你都不愿的。会惹你生气。”魈吐息声变重，良久，“不是不愿，只是没有必要。”
“我知道的。”他这人笔墨不能道尽。她闭了闭眼，说，“但我偏偏想让更多人听到你、看到你。”
……魈噎住了一会，一知半解地望着她，“这就是你拿我毫不相干的团啾形象作宣发的缘由？”
“呃，不可爱吗？”“这并非真正的我。”“怎么不是，你原型不就圆滚滚绿油油毛乎乎的一团……好吧我不说了，抱歉。”见魈神色不对，荧收声，牌子一起收了。
最终还是输了，钟离先生一骑绝尘，魈名次靠前，荧盯着那看板许久，久到魈催一声，她还盯着看。“走了。”他说。
“哦。”荧悻悻地说。嘟囔了一句亏我把珍藏的相片做成了无料指望能色诱（划去）捞到几个同好……
“什么？”魈耳朵动了一下。“没有没有！”荧一把推他背上，与他加快步伐，“走吧回去吧！”
魈记得那一个词，嘴型是相片。大约是拍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姿势或表情吧，他想，懒得跟她计较。她总有无数鬼点子，令他应对不暇，何况荧不会害他。魈笃定。
那次层岩，护法颠倒，荧守他睡觉。夜里有一根冰凉的手指描摹额角的伤，沿着边缘，一点点撕掉死皮，疼得他不停呲牙。正欲睁眼，一滴温热的水却打在他脖子前靠近下颌的地方。心疼他吗？还是仅仅怜惜他身上的伤口呢。
自此他开始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疼。见不到她，胸腔发涨，不想她离开视线。后来有一次她来晚了，他化作团雀，悄悄找到她，看她看过的风景，见面见的人，男人女人，小孩，粘着她长靴脚踝处撒娇的猫，他都妒忌。
等荧终于回到客栈，他冷声斥了一句你们凡人的陋习何时能改。
她笑着说上仙莫怪，是有事耽误了。
魈回身前看她一眼，想她应该没发觉。那么下一次还可以这样干。
渐渐地变团雀越发熟练，跟在她身后，走她走过的路，如此两三次，极少露馅。唯有一次荧久久停在岔路口，像在等谁，过了一会他滚进草丛中借保护色，她却不回头地拔腿更快地走了。
两年前那场跟踪持续了数月，屡次中断，令他脊背发冷，如今那种感觉重回己身，却是因为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
对她起了占有欲的那种人。抱歉……荧……魈嘴唇动了动，捻着客栈顶层的围栏，木质棱角把手指头挤压得泛白。抱歉，当初不该那么莽撞地就怀疑她。倘若全世界都爱她，每一个都是她的爱人，他才是那要发疯的人。
他就做不到扛着牌子宣扬爱人的名字。做不到赤诚地愿每一个人都爱她。
能只爱他一个人就好了。
“魈，抱歉我来晚啦。”
小碟放上桌，声音极轻，像是怕打扰魈观风景。“幸好这甜点冷气还没有散呢……诶、你、你干什么？”荧轻轻抚摸着猛然靠上去一把揽她入怀的人的背，“魈？怎么啦，心情不好吗？发生了什么，和我说说吧。”
埋在颈间的头摇了两下，“没事。”“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哦。”安抚着他，手圈住他肩膀和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魈痛苦地闭上眼，想是一眼倾心，他不自知沦陷得很深很深，到了要开始患得患失的一步。
“魈 上 仙，”声音放低，唤回他思绪，魈耳朵微痒，一个激灵跳将起来退了一大步，捂着耳朵。
“我看你有些心虚呢，”荧意味不明地笑着，手指抵着唇，“难道是做了什么坏事吗？不会与我有关吧？”
魈有些慌了，看她眼中深意，觉得她肯定发现了什么。他跟踪她、窥伺着她，偶然也有那么一两次，白花裙底离鸟团子近，鸟雀钻进去便能一饱眼福，但他没有。可说出去她会相信吗？这是不打自招。
对视开始有一瞬的恍惚，这样的恍惚总是出现，令他心绪动摇得厉害。
魈匆匆说了一句没有，在此歇息吧，有何需要可去寻客栈老板，再也不看一眼地出门去。
她维持着那一个笑意，等魈离开，嘴角缓慢垂落下去。
深吸一口气屋中味道，她闭上眼。
……是魈的、魈的气味。魈的被子，他的房间。
她走到桌前，小杯拢入手心，靠近嘴边，抿一口唇印留痕的地方；水流过喉咙。喉结微动，吞咽不太用力。
他尝过的、嘴唇触碰过的地方。都是魈的。
好喜欢。
露馅了，怎么会露馅的，她为何会知道的，难道一开始就是放纵地让他跟着罢了？或者她认出他原型了，对，必然是这样……她那牌儿画得实际有几分相似的。起码颜色和形状是对的。魈出了客栈没去处，往魔物堆群落的地方杀了进去，找一处隐蔽的洞穴睡着。
他想不通，可也不需要想通。
阴风吹得肩颈汗水阵阵发冷，像一双冰冷的手覆于其上，魈没由来地想起那一声“好可怜，怎么会伤得这样重。”
怎么会伤得这样重？对呢，那真的是她多好，那双莫名的小手会在他即将失温时托起他下巴，为他拭净脸上血污，温柔地对待他。他抿了抿干涩的下嘴皮，唾弃自己，怎么这时候还在想着荧，难道真以为那个人是她，他做的事就能得到原谅？
不会有了。他甚至想，她不会来了。
她知道了。就是这样。他没有退路了。
“上仙开门啊我是你推，啊不是，你是我推！”旅行者把门敲得哐哐响，地崩山裂。他这几日是病了吗，不来见她了，客栈也闭门谢客，甚至一句话都不多说了。
“旅行者，降魔大圣最近并没有回来住。”
“那他去哪了。”
老板为难，“这个我们也不清楚。”言外是说荧都不知道，他们也一样。
荧笑笑，“那好吧，我就在这里住下了，等他回来。”以为她会走，那就太轻看她了，荧挑魈下层的房间安顿下来，委托、历练、待客都在这处理，久了传到日日不归的魈耳中，听来是荧枕戈待旦地侯着他。
不回去不行。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这样由他糟蹋也不可。即便是仙人，他也还是男人。
魈落地一瞬，荧便轻笑着招呼道，“舍得回来了？”
他后背凉悠悠攀上点麻。
“最近太忙了。”避开她眼睛，魈接着稳住心神，说了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
“谁说是在这里等你了。”她轻嗤，“我喜欢魈下面这个房间，不行吗。”
魈噎住。
“行的。”
“我喜欢魈，不行吗。”
“…………”他抬眸，小心极了，语调轻轻的，“也行的。”
她没发现。她不知道？眼神小心地望过去，荧真是一副莫名就被男友冷落的那样神色，看得他心定了下来，酸而软，难说是劫后余生，还是无耻地庆幸。
那真是她多好。唯有这一点，仿佛成了一种遗憾。
直到魈看见了那一本小册子的一天。
魈捡到了她的任务记录本。那该是一个任务本，她分明说是任务，但在那一个本子落到地上时魈见到一个字，自己的名字。速度极快，闪瞬而过，但他确信没有看错。任务是什么？什么任务与他有关，还是说根本就不是记录——记录普通的任务的呢？
要看吗？魈想。手指摩挲着封皮，手掌轻轻颠了一下本子，软厚，略沉；大小不一的杂页突出册页的边缘，是相片。
露出的一角有个绿色的发尖尖，魈神游地翻开那一页。
魈
见到了
见到魈了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魈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好喜欢
魈啪地合上本子。
速度太快，手指被硬壳本边缘震得作痛；他的爱人、那个无害的、全身心爱他包容他的旅人，或许需要再受到一遍审视。他好像还不够了解她。
目光落回本子，翻到那一页背面。
很凶很强
要哄
魈愣了一下，停下翻页。在椅子上缓缓侧过身，脊背深弯下去。
耳背有点热。魈捏了捏耳垂，手指冰得后颈皮慢慢地发起了麻，他哆嗦了一下，垂头，盯那行字许久。
——先一眼倾心的是谁？是他又好像不是。还是她？她太会装了，还是说，连平平无奇的一日捡到这本册子也是一个诡计呢。
再翻。
杏仁豆腐√满足沙拉○包裹肉片的面饼×
=甜点√
目无尊长×不敬帝君×威胁到璃月×弱但不能太弱x
拯救璃月√帮客栈√除魔√强但不能太强√
奇怪的符号……他不看懂，但读懂了字，悬吊吊的心落回肚子里。尚不知凡间有恋爱手册一物的仙人，唯懵懂地察觉到这一本东西并非他能看的，但好奇乃仙兽的特性，血脉里一阵细小的声音在说若不看，他会一直在乎着，难忘记。
翻下一页。
➤杏仁豆腐x1
➤出门除魔➤荻花洲/归离原➤找帝君报告➤回客栈（也可能不回）➤打坐/练功➤休息0.25到0.5个时辰（海灯节例外）
➤出门除魔➤轻策庄/无妄坡/绝云间➤远远地看璃月港十分钟➤回客栈（也可能不回）➤睡觉（也可能不睡）
➤继续除魔➤孤云阁/摇光滩➤（间隔一日）探查层岩地表➤………………
魈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看一眼床上的金发少女，搬起凳子坐远半米。
这次头低得太低，额角碰到桌子，桌上小瓶插着荧摘的清心，魈看见，盯一眼花再看一眼本子，强撑着面色翻到第三页。
痛 技术好好好烂
魈脸色绿了一下。
倒也不必什么都往里面写。她何时能记得这是一个任务记录本。也的确是。只是每一个任务只记下了魈相关的部分，他未参与的一笔带过，他出现的则浓墨重彩伴随拍照留念。（魈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荧总是揣着小相机，而她拍的照片又都去了哪里。）
她把他珍而重之地记在这本任务纪念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偏心到了这样的程度。
魈轻轻地合上。
转头发现荧呆若木鸡地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像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即将晕倒，而她的魂儿已经被吓到离体了。她好像站在那儿很久了，魈有些紧张。她看到了吗？
“荧，我……”
“……你都看了？”她问。
“没有。”舌头不听使唤，他补充，“没有、完全看。”
“没有完全看是指……？”
“没有全看完……。”
“。”
荧眨了眨眼，两秒后倚着门边，膝盖发软地坐了下去，缓缓垂下头。“你都知道了。”
什——什么，这一句是什么意思，简直像承认了似的。他猛然忆起三年前的跟踪事件：“真的是你？”
荧鼻子呼出了一声短促的气流。
“对啊，是我，就是我，那个跟踪你的人、监视你的变态！”身后围巾卷起来把脸遮了个彻底：“算了反正也不亏好歹尝过了就算现在被甩也没有什么的嗯嗯肯定没有什么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想死——”
“荧。你先冷静一下。”等等，为何是受害者叫罪魁祸首冷静。
“你觉得恶心吗？”交叠在头顶的软巾动了动，金色的发顶藏于其下，声音怯懦地，一眼不敢看他。“你要生气了吗，骂我不敬仙师？还是厌恶到根本不想再看到我，说一句话都嫌多，直接用枪杆子把我捅出去？好吧，”言此荧捂着脸起身，佝偻着往外走：“免得上仙难做，我先走了。”
她在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荧，”他起身把住她手肘，“荧，可为何……”
“因为喜欢。”
魈愣，接收到的一瞬，胸膛里一个声音细弱地尖叫了一下。
“……喜欢你是一种罪过吗。”她受伤似的往回看了一眼。魈正瞧见她眼角泪光。
“不是喜欢谁要一直跟着你呢，不喜欢怎么会想看着你呢，要是不喜欢，谁要扛着那么蠢的牌子把你向一个又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讲出去呢？？”
“我也想关着你的，把你囚禁起来，”听到这里魈心神一颤，“可我做不到，我想默默跟着你就好了，哪怕卑微地看你一眼。原本发誓不打扰你了。”她抽回手，攥着裙边，“还是让你困扰了吗。我做得太过火了吗？”
“没有。”
荧眨眨眼，飞速抬眸，魈感到她视线中多了一种惊讶的赦免感。
于是，“没有，”再说了一遍，牵起她手。他又何尝不是、他怎么能够怨她。连他自己也生出了那样的心思，连他都做过的事，他尚不敢承认的心思，怎么怨得了她。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感到爱是沙，从手里逃脱，怎么抓也抓不住。原来一样的。
他该有那么一丝被蒙蔽的怒气，但这股气被釜底抽薪，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暗喜？想被发现的不是他，这无耻，想那一双温柔触碰他的手，果然是她的。那目光也是她的。
原来竟早已说不出怨怼也离不开她了。
“……魈？真的不生我气吗？”她俏生生的声音传来，魈一度感到熟悉，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没被他抓住。
他点头，怀里扑进金色的人，抓按着她的后背，沿着她易解的裙后绷带，抚摸下去，手指轻轻地勾进丝带下面。
“不生气的。”仙人闭了闭眼，错过旅人微勾起的嘴角。
“……太好了，”荧卸下重担似的，很松了一口气，分明是无事一身轻却做出如蒙大赦的表情，缓缓道。“还以为会被讨厌呢。”
入夜，魈难得留她过夜，“今夜真的不走了？”
床上被卷儿动了动，不走，不仅不走，连他被子一块儿抢了，要睡只能一起。魈无言，从浴室出来见到的还是这番得寸进尺的光景，有些后悔方才对她的心软。
上床，躺进她身后，魈缓缓闭眼。冷不丁被她钻进了怀里，魈眼皮不抬，顺着她发顶，依她要求把人抱住，要什么姿势给什么姿势，更紧更亲密地贴在一起。
她歪头，脸颊蹭蹭他的，魈僵了一下，很快恢复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做什么？”
夜色中那对上的目光有些狡黠，“喜欢。”答非所问。
魈面色一愣，后知后觉地亲她一下，眨眨眼，再亲一下。“嗯。”软乎得不像他。“我也是。”
“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她接着说。指了指嘴角，方才亲得不够。再来。
“嗯，我也是。”于是再亲了一下。
金发顶毛茸茸地埋在胸口，魈觉得暖，更搂紧些，心意也是如此通过心跳传达给她。他听到荧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喜欢，只有你一个。”她低喃着，声音先是一股气流，被他胸口感受为了一阵微微震动的共鸣，这是魈最后一次在她的声音中感到熟悉，他归为一种爱，和难逃罗网。
在她念经似的复述中，感到有些好笑，闭上眼。眼角却慢慢地酸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他想，原来没有冤枉她。他包容了她。“我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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