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身边。

但我教他这样的词句是很生疏的,不要对爱人使用。如果你爱一个人,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人类的心思就能一知半解了。

3.2K旅行者第一人称。

塞德娜说办公室是敞开着的。
门与地面的细缝黑了又亮,透出男人高大的左右挪步的影子,我捏紧身前大捧海露花,想是否从接到我暂居枫丹的来信起,他就在为这样一天做准备。
我刚回到枫丹,他就捕捉到我的痕迹,来逮我的时候那么快、那么准确,但态度却又温和如水,如一击即中的狙击。他帮我把行李带到小屋,算出和我的相识纪念日是12天后,与我心照不宣地知晓了我到访的缘由。
我在流苏边地毯上蹭掉了后跟的泥巴,闻闻送他的花束,确保它们是新鲜的,这才提起一口气敲响厚重的久疏问候的大门。
“——请进。”门不必推开就自己开了,熟悉的陈设映进眼帘,花插进他案上的空花瓶,走近时他托着我的手,在手背落吻。“请您稍等,我的事情很快就能处理完毕了。”
和大审判官谈恋爱是一场永无尽头的走流程。在秉公持正上他行有余力,但和旅人谈恋爱的份儿上,他是妥妥的初学者,例如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女友用“您”。古怪的,婚前的敬重到了一种令我心软的程度。
蘸水笔快快地划过案前,笔尖沙沙地摩擦纸页。如果立马提笔表明只是需要签名的文件,如果长短不一,就是需要批复的议案,我在枫丹旅行的时候伴他处理过许多案子,了解他行文的笔速。
笔力如其人——那维莱特是个从容不迫的男人,除了我来见他的日子,他的笔迹显得轻而快,一反常态地,不厌其烦地将那些令他眉头紧蹙的文件平心静气地打回去。
收班后我帮他熄灯,他在臂弯挂着我的外衣,我扶正他左额的簪发蓝羽,他就势把我的手牵下来握在手心里,拉着出门去,一起回家。
我的落脚处也住着他。即便我来此是先斩后奏的,还是被他发现了,想也是,我终究低估了水龙的决心——倘若他要在枫丹境内铭记一个人的元素的气味,那么这片大地都不会忘记她。
男人牵着我的手,漫步到松软的沙滩上。
我们的小屋在海边一处蓝色珊瑚环绕的荫庇地,两边靠着地势略高的山丘,离得最近的就是白淞镇了,那时定下这屋子是娜维娅的建议,说那维不在时,她也能来找我叙叙旧,地皮免费送,地产就写了我的名字。那维找来施工队搭建屋子,施工的时候我不在,回去却觉得这就是我最想居住的那种房子,理想中的样子落成现实。
渐渐靠近后看到圆圆的灰色扁平石板铺成的小路,统共近百米,未见屋子的全貌,先能找到归家的路。查看门边的信箱,朋友们来信问我到枫丹了没,我数完明信片的数量,估摸信纸不够用了,让他明天采买几张,一个接一个回信后从笔墨里抬起头,龙暗悄悄地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洗完澡放好热水等我一起上床。
我躺在床上不敢动——那维莱特也是。枫丹最高审判官的婚姻状况对外秘而不宣,我和他谁也不热衷于那样的事,也不急着要孩子,床事拖着托着就成了习惯,不发生意外的话,谁也不先开口。
昏昏欲睡时,睡眼惺忪地听到龙开始神经兮兮地整理他的长发,从中间的枕面拂开,然后肩膀朝我靠近,挪动着,靠近再靠近。发丝的味道很好闻,像春日深林的雨后那些清新的空气,藏进万水归一的龙的身上,又被疲惫的我晕晕地偷吸了一口,赶路的劳累一下子没有了。龙的身边有魔力,总把我的心和嗅觉填得满满的。
“那维莱特……”我眼皮轻轻地闭着,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不那么真切的轮廓,我用这样的夜视力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男人。“我想要亲亲。”
“好的,”男人拨开我刘海,重逢等了太久,但亲吻还是只用他微凉的嘴唇碰了碰我眉心。
我想幸好我没有失约——十二天后是相识一周年。
我轻笑着眯了眯眼睛,飞快追回去也给他一个吻,轻而细的嘬的一声,落在他脸上,我故意噘着嘴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收回脸隐晦地笑看着他。“等我等得难过吗?”
男人下颌紧了紧,“没有。”
我无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他是提瓦特最强大的人,最不可能被击溃的龙,古元素的王,但我眯着眼,望着他圆圆的丁香色的瞳孔,和眼底闪烁的盈盈的温润的光。非人的龙瞳近距离对视,收紧成一束深深的紫檀色,说出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强撑和违心。
“你的瞳孔在放大——那维莱特,这说明你感到兴奋。”但他骗不了自己的身体反应。那维莱特会有意避免与人挨近,就是为了不暴露这一非人的样子,即便枫丹民众知道他们的大审判官不是人,要展露他水元素龙的一面还是不一样。
但对我他免不了这一劣势。
“…………”龙呼吸不稳地顿了两秒,摸着我身边的床榻,忽然挪近揽着我后腰,“……是的,抱歉。被你发现了。”
一年时间说长也短,我了解他不多,但那维莱特最蹩脚的技能也是伪装。我从他怀里抽出手臂,捏了捏他下巴,像逗弄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圆乎乎的水獭,“我这次会多待一会的,旅行,就暂时搁置了。”
“真的?”
“嗯。真的。你不是说纳塔不会欢迎你吗,”我双臂环上他颈子,男人略微前倾,上半身弯下来让我能够到他的下巴,我额头蹭蹭他的下颌。“——这次我带你去。我说过的,我要带你一起旅行。”
男人愣了愣。我听到上方他呼吸在加深加重。
“翻不过的山我是你的脚,过不去的河流我是你的手杖,越不过的界限我就是你的眼睛,”我歪着脑袋亲他,男人温顺地垂眸,字句砸在他心里像咕咚搅动净水的石子。“那维莱特,我可是很信守承诺的。”
“…………”
抱在我腰后的手动了动,像要收紧,也像体贴地松开,最后还是把我更紧地抱在怀里,甚至摸到了大腿后要把我托近他身前,我一时分不清他想法,脑子里先想出了一只手忙脚乱的小水獭抱着贝壳里的蚌肉,荣幸得四肢和尾巴不知道先使唤哪一个。
我以为那是一个——一句安抚。他想说。
包括她的爱,他至今难解这种酸涩的,胃部轻微搅动的感觉,偶然嘴里略带回甘是让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他嘴唇压了压我的发顶,力道重重地、连续两下吻上去。“好。”他想他该说我其实很思念、其实是爱你,半个月前我还不知你是否会来到我的枫丹,还有感谢。
“亲爱的,我会一直期待着那一天,你带我踏上旅行。”那维莱特直视着我。龙的瞳孔好似一个黑洞,被攫夺的那两秒我咽了咽喉咙,奇异地感到他简直是一个深海中的陷阱,快把我迷死了。
我缩了缩身子,一点也动不了,腰后方寸的地方被他禁锢着。我浑身泄劲儿,“那当然,快睡吧。”
“还是说你想听一听我的计划?”
“我为这十几天准备了很多呢,和你一起去拍照,旅行,带你看看其他国家,……”我数着,他听,腰后的手一直抱着不撒开。“我走过很多盛景——寒天之钉,庆云顶上的清心,雷电劈开山谷——哦哦我说这些不是想和出不去枫丹的你炫耀——”
“我知道。”
“——只想说你选到我可真是你赚到了。”
龙圆圆的瞳孔眨了眨。“我想肯定是这样。”
他不会告诉她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存在了。旅行者的降临,于他而言,她永远不会得知那是一个多么离奇的幸运。
欧庇克莱的剧目多的是先婚后爱,难道自己和她也是这样,事情总要发生了才能得知当时意味,现在人在他身上挂着,柔软的胸膛贴着他宽大的睡衣口袋,他只能懵懂地感到想要她。
身子本就靠得极近,他忽然堵住我的嘴,把我按在枕头上。“那、那维莱特……?……”吻亲得快拉丝了,唇分开时还是热的,我腿软地感到他压了上来,腰后抱着我的手适时开始动作,但快摸到腿心又停下了。
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被他捏开的腿根绷得太紧,不听使唤地连带着小腿肚子也一起隐隐打颤。那维莱特看了一眼,托着我屁股,把我用被子裹起来放回身边安全的距离。不急于一时——他有一种预感,时间到了会成的。
和一个心心相印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果然还是太考验双方的忍耐力了,界限一触即破,以前说什么他可能不爱做这档子事情,原来只是我给禁欲的大审判官的偏见。我有种预感……这十几天大约要把自己送出去了。送到这龙口中。
我爬到他身上,脑门抵着他颈口,“……再给我一点时间,那维。”
他拍抚着我的后背。力道轻柔极了,一下又一下,手臂便如圈着我的肩膀那般罩在我背上。“我会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的心意,旅行者。”
他很好心地没有问她留多久。这个问题会很打草惊蛇,大审判官想,民众称之为三十六计,也许能用来留下一个如此聪明的旅行者。
TBC

异国佳节。

他想,什么节日都能与她一起过,哪怕不是节日,也因她在这里,每一个日子都可值得庆祝。

2.7K。旅行者第一人称。

院前花庭有满满几垄花,他挑选植物的眼光很好,不开花也绿得亮眼,延进院子里一半的石子路,挤挤挨挨地完善小径的形状。茉洁草在这里发挥了很大用处,它四季都结嫩黄花苞、绽放出火炬色花冠,每月开得繁盛的那几天,推窗看去像院落游来一群吐泡泡小金鱼。
……风吹得窗帘微微晃动,屋子里洒进洋面吹来的潮湿的水汽,门咯吱地轻微响动,天泛亮了。我捏捏身边男人手背,让他离开我的肩,肩上重量这才轻了些。“那维莱特,”我脑门顶顶他高挺的鼻梁。“那维——莱特——起床了。”
遇见我后他学会了赖床。还是硬拉着我一起的那种。我把自己从他怀里刨出来,幻视正在逃离长长的圈着我腰的龙尾,然后捏捏他下巴的痒痒肉,那双丁香紫色的眼瞳以秒速睁开。终于醒了,否则他可要错过今日的佳节了。
“来,趁你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前,我先给你打扮打扮。”
我一如往常把尚且迷糊的古龙拉到镜子前,发尾系上大大的蓝绸蝴蝶结,蝴蝶成型的时候手臂被终于清醒的男人抓了过去,贴在脸边,他歪头用嘴唇碰了碰我的手。这吻浅尝辄止。“谢谢亲爱的……”
我红了红脸。
形容那维莱特“粘人”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但除了这个词汇我也想不到更通俗易懂的了。
趁着水龙迷迷糊糊往人身上倒,我悄悄揉着他发梢,细密的发尖软又凉,用指缝夹着假惺惺梳两下简直舒服死了,我给他梳发就贪这一时腥,天知道我有多馋他的长发。
暗中摸够了,让他起身,拳抵住唇道,“在璃月的国度,今天是中秋节哦,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那维莱特显然没听过这个节日。但他思考了一会,从跟随前任水神看过的戏剧里找到璃月流传来的几部,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个节日。记忆渐渐复苏,他看向镜中的旅行者,她面上笑意盈盈。
“我明白了,荧,”男人不动声色甩甩身后发尾,“那么您要带我去哪里?”
“去做手工月饼,怎么样?”我笑眯眯地说:“枫丹境内也是有这样一家店的,没想到吧。”
“的确。”他拿来我手里的梳子,也把我胸前两绺金发梳了梳。动作可是比他自己处理自己的头发熟练多了。
我跨上小包出门前压着软管浇花,水管忽然软哒哒瘪了下去。另一道更巨大的莹蓝色水柱在身侧冲向花圃,我往长凳上一瘫,看那维莱特动用无比伟力对付左右欹斜躲避漫灌的花苞。
到沫芒宫上工前选好月饼款式,大审判官神色不拒,结账时指指招牌上花里胡哨描涂的情侣套餐,“来一个那样的,谢谢。”
作为家属陪他处理公务,在办公室把陈年旧案当小说看上一上午,贵族们明争暗斗情杀仇杀的素材追溯到人鬼情未了的祖宗十八代。
嚼嚼薄饼,喝喝茶,去拿第四本重案密录路过办公桌,听大审判官搁笔很是释然地说了一声,“事情处理好了。我们走吧,旅行者。”抬眉见我手已握住大部头的书脊,嘴角叼着小饼干啊呜吸进嘴巴里,拉起他手拽走。
什么都比不过大审判官想要陪伴女友于是提早完成公务的心意。
正午去到店里取模具,食材,顺便霸占东家的厨房。
店员美露辛见我带着他们的大审判官,自觉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悄然关上门溜回前厅。我和那维莱特无奈相视一笑,谈情说爱的事儿要不要遮掩一下,但订的是双人手工体验套餐,就差明晃晃写个情侣推荐了——还是算了吧。傻子才信旅行者和他没什么。
约四小时厨房独享时间。连汤也熬得清淡寡味的大审判官一点也不躲,很坦然地把大衣挂在门后,系上碎花围裙,我捏着面粉袋子停在原地,觉得龙浑身浓浓的人夫感。
他来搞鼓我的围裙,我微抬肩膀,任由他摆弄,腰被似有若无地碰到,半边身子顿时有些发痒。“那维,随便系一下就好了……”我慢腾腾舀面粉,脸热得险些用白乎乎的手指揩得满脸都是。
“好啦好啦,去把黄油拿过来。还有蛋、糖、香料……”
那维莱特搬出食材,打蛋加奶粉,他凝视着桌面,睫毛显得很长很长,一动不动地垂视着我的手,我戳他脸颊,奶粉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浅白色的圆。龙的瞳孔转向我指尖,嘴舔了舔,我一个激灵缩回手。
那维莱特点头道:“很好吃。”神色自然到方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第一次觉得龙是有那么点坏心思的。看看自己光溜溜的手指,也蘸了点舔吃。嗯……奶味浓醇,甜味寡淡而不腻。他没说谎。
他很神秘地塞了一味馅儿不让我看。我撇撇嘴,包上我的蓝莓果心馅儿与他一同放进烤箱。
放了什么呢?我问他。烤箱徐徐升温,炉门烫得无法妄然触摸,我和身侧高大的男人等在安全的距离之外,见烤箱一点点冒出金色光亮。
龙轻咳一声,说,到时会知道的。
“我选的模具是水獭哦。”小小一只笑眯眯的微胖的水獭,尾巴伸到身前,欢快地垂视着捂在肚皮上的什么东西。
他颔首,说他看见了的。声色有些开心。
“可你的模具是……月亮?”我视线自光芒过盛的烤箱里面的月饼上挪开,望向他。他的目光就能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每一次对视就像温柔的剖析、甚至是陷阱。梦幻的虹膜色落在我身,像水凉悠悠沁润到心里。他温声笑了笑,“在古老的传说里……月亮是引动潮汐的诱因。而在近代科学的研究下更证明了这一真理。”
烤箱温度达到最高,开始发出低弱的嗡嗡声响。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时被钉在原地无法说话。
“荧,”这一句直白得我无法再忽视他的深意,“您也是引发我心动的原因。”
我唰得捂住脸,透过指缝见到龙呵呵发笑的样子,我想我现在一定整个人熟透了,我想他是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的,他是那样一个日夜批复文书的审判官,他最懂一句话的杀伤力。“那维莱特……我我我也、特别特别喜欢——”
叮——烤箱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与我同时望过去,月饼上的水獭图案已经成了一层薄薄的浅金色酥皮,微微凸起,冒着细小的晶莹的光,蓝莓馅儿的香气飘了出来,是我特用了些出味的香料。
凉了半刻钟把一盘月饼拖出来,尝了尝,化水的糖心馅从嘴角流出来,他的竟是最简单的白糖混芝麻与香料,……不、也有不同,舌尖一缕异样的味道告诉我里面还加了海盐。
“好吃。”我唔唔地说。腮帮子被他抹了抹,听到身侧男人笑了一声,如释重负地确信小心思得到我的夸赞。“我那几个你怎么不吃呢——那维莱特?你怎么还装起来了?”
我正嚼着,见男人已经扎好纸袋、包装纸、蝴蝶结丝带铺在小桌上把剩下的打包带走。钟点快到了。
他留下最后一个在手心看了一会,澄清的眼睛里那个小圆月饼轮廓越发清晰,龙看了很久。始终不张嘴咬它。
这一个动作就像那种会把东西藏很久最后过期了的既视感。
“手工制品保质期很短、久了就不新鲜了,”这样说着我一把抬着他手背送到他嘴边。“啊——啊——对啦——张嘴——”
咀嚼的时候更像一条龙了,缓慢地不像人类在吃东西,而是卷到舌头上牙齿一点点碾碎。吃着吃着,转过头看着我,脸颊鼓鼓地点了头说:“……很……美味。”
嘴角还漏了点蓝色。我抬手抹去,“好、那剩下的我们就给其他人送去吧?”
地下党要昭告天下——把这一份恋爱谈得人尽皆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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