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是万民堂特供送到客栈的，言笑教你用小釜盛淡盐水煮沸后焖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得你坐在灶火前小鸡啄米，睡着睡着身后一凉，你用力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往身后看——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了。
你脖子一僵：“魈……上仙？”
唰！他抬指凝风打熄了灶台的火。小厨房明晃晃的光源没了大半，只剩顶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昏暗的吊灯。你慢吞吞开口：“你，你回来得好早。”
他扬了扬眉。
的确很早，再晚点回来小厨房已经着了。
他跨步到灶前抽薪降温，掌风带动空气吹凉小釜外表，暗赭色釜身凝着水蒸气凝结成的水珠划过的纹路，被他两手盖住——魈仿佛知道这就是给他吃的，先你端起小釜一言不发走向露台，你忸怩着跟在身后，切切道：“魈你小心烫……”
他哐地一声把装着粽子的小釜放在桌上，震得桌面祥纹瓷碗轻轻磕着响。你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他在大腿上擦了一两下手，两手交替着脱下手套，金瞳安静地一言不发地凝视你。
你肚子叫了一声。
魈眉梢动了动，转身坐下什么也没说，这个小小的失误好像就过去了。
你在他身侧坐下。
粽子已经一只一只摆在盘子里，包米的叶子青绿夹黄，是客栈外荻花洲里的荻的长叶。
望舒客栈在璃月的中心，既有快到七八月份正是要开花了的季节，大片大片细长而弯的低着眉的花穗子在水面拂过的风波中左右摇晃，几天前魈守在客栈，见三三两两的璃月人挎着小竹篮在河道上游浅滩采芦苇叶，他不记得许多节日了，海灯节例外。他的今明都与昨日一样平淡无波——但那一刻他的确想起来这是「端阳节」。
魈闭了闭眼，缄默一霎封住了他的唇。
“……”
他捏着扯开一枚粽子腰上的细绳，一片又一片，轻轻剥落长长的叶片，然后在你惊讶的目光中，放进你面前小碗。筷子递过来。整齐地横向地搁在碗缘。“吃吧。”
你确实没吃晚饭。你小心盯他一眼，魈依旧没什么表情，奇怪，还以为他会因为你去见了你哥哥而生气。白嫩嫩的粽子一粒米也没有散落，糯米口感极好，你一口接着一口，吃到了粽子里面裹着的咸腊肉，这么说甜粽子在魈那。
你看过去，他却没有吃他那个。哦，对，仙人不会饿。
你有些遗憾，但鼓起勇气撺掇他：“你不吃吗？”
他双手捧碗：“你若不够呢。”已经做好了被你强取豪夺的准备。
你噎住：“……我倒也不会做出鸟嘴夺食的事情来。”
魈：“？”
你埋头叼着粽子剩的一个边角昂首抛进嘴里。然后——在魈疑惑的目光中你剥开他的那只粽子，筷子夹住，举到他嘴边：“啊。”
魈以一个极小的弧度往后躲闪了一点。
你：“…………你退缩的动作认真的吗？”
他别过脸，翠绿的鬓发遮住纤长睫尖和红眼影，但你确信自己见到他嘴角动了动，良久，两根微微粘意的粽叶香的手指轻轻落在你手背，压下你的动作，再五指一同圈住你手腕：“我自己来就好。”
“——不，刚才你给我剥粽子，现在我报答你，这很合理。”
你腕力与他抗衡，魈僵持不下却不敢加力，约十几个呼吸后，举着的筷子头反而离他嘴唇更近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是。”
“那你嫌弃我了？”
“并未。”
“那你张嘴，”你耍赖：“投喂珍稀猛禽人人有责。”
粽子热乎乎的白雾向上芸芸飘散，他唇抿了抿，你固执不懈。
良久，那头传来一声无奈到了极点的低微的叹息，你感到筷子尖被吸了一口，变得有点重，然后又一霎变轻，魈松开你的手，右脸圆滚滚鼓了一点。
嘿嘿。好可爱。
他偏着脸一下两下慢慢地嚼，闭紧的嘴唇珠光微闪，有些费劲地对付难下咽的粘牙的糯米。
你收起筷子，拉着小凳子坐去他身边：“降魔大圣，味道怎么样？”
他自暴自弃地闭眼，圆鼓鼓的脸颊轻轻红了：“……唔错。（不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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