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正文+三个番外

第一章

2024白情特典。

7.5K。
幽默+温馨小甜饼。
精神状态很美好!希望能乐到你们!节日快乐!
涉及4.4有香自西来。有一斗、阿忍、绫人友情客串。

在稻妻的紫土山坡上,山顶幽幽凉风穿过耳畔,周遭碧草在视野中无限伸展入天空,我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地上,醒来了。
……啊,身子凉悠悠的,视线无法聚焦,嘴唇有股坚硬的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昏迷前识破一只狸奴歹毒的变形术,却被一尾巴呼晕在地,该不会将我打家劫舍了吧。
真是倒霉,看来我与稻妻水土不服,还是人杰地灵的璃月适合我这怠惰软弱的小小旅人,至少那里还能吃降魔大圣的软饭,不至于在野外单打独斗,被小小妖物暗算了都没人发现。
于是双手试探着撑在身后的土地上,打算爬起来找凯瑟琳更换委托地点。
等会,我手呢?
这拼命挥动的长满羽毛的是什么奇怪东西。
再等会,我腿呢?
该不会就是这两只朝天的颤巍巍的暗橘色小爪子吧!
“啾?!”
——救命!我我我我的嘴呢?!

出大问题,家人们,我变成鸟了。
还是提瓦特大陆最常见、最弱小、最盛产禽肉的那种金团雀。
苍天老爷黄土高坡啊!
我再也不说稻妻是个鬼地方了!
跟一丝不挂的耻辱心情对抗半分钟后,我只好抬爪踩过掉落一地的衣物,挣扎着用翅膀爬到传送锚点前,发现以我的小小身量根本达不到锚点的检测下限。
意思就是,这玩意觉得我不是人类,不给我传送。
哈哈,毁灭吧。
我回去就要叫哥哥把锚点薅了卖废铁!
“啾……”
可恶……
回头看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纤白的双层裙在草地上凌乱摆着,两朵小花倒是依旧在我脑门上按着,甚至是缩小版因提瓦特,那狸奴倒是个有本事的,竟能将摘不下的因提瓦特变小——但更像被劫财劫色的案发现场了!
我旅行者的晚节不保。
我翻滚到衣物面前,试图呼唤背包,但没用,背包听不懂团雀“啾啾”的叫声,而派蒙今日偏偏没有跟我一起出门,还在稻妻神里家呼呼大睡呢。
四周的野草中淅淅索索,真怕有蛇,那我小小团雀岂不是命丧当场,我思索再三,决定跑到路上随机用美色迷晕一个路人带我入城。
——问就是不会飞。
我太圆了。
飞不起来。

好消息,我遇到了一斗、绫人和阿忍,他们正打算出发去璃月。
坏消息,他们带走了我,没带走我草丛中的衣服。
我慌了,趴在一斗手心拼命啾啾叫:兄弟,兄弟,看看大路边的草地啊!我被狸奴打晕之后爆装备了!
他却以为这团雀是饿了,找来一只虫子送到我面前,这番好心吓得我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望舒客栈——望舒客栈?!
怎么偏偏到这里来。
我最不想让那仙人看到现在悲惨的模样了,别的不说,我今日就是翘班有香自西来的厨艺委托,来到稻妻完成拖了好久的任务,结果倒在地上变成可怜兮兮的团雀。
叫他看到,指不定怎么训斥我不务正业。
……不过,魈的话,会认出我来吗?心中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居然在期待,也许失去人类的身份后,忽然又想被某人认出来,这便是人类逃不开的宿命。
“哟,挚友不在啊?”
一斗捧着缩成一团装死的我,在厨房外略一打望,听闻言笑说旅行者外出没在当班,不由得有些失落。
仙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也是,他降魔大圣何须关心炉灶之事,即便是言笑与客栈老板出面的厨艺委托,仙人也不曾提及半句,又怎可能亲自出面招待稻妻的远客。
哎,罢了罢了,随着一斗兄弟环游璃月与稻妻也不错,至少他是个很爱惜动物的朋友,只是别再给我喂虫子就好。
哒、哒。
忽而有铁甲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两步,由远及近,一斗也在此刻停下与绫人的交谈,饭桌上霎时安静一片。
——魈出现了。
我第一次胆战心惊地发现,人类的脚步声原来可以那么沉重,那么响亮,仅仅是两声就吓得我不敢叫唤。
“这是何物?”
降魔大圣来到桌边,也不寻个位置坐下,直指一斗手中的我。
我正努力把自己缩得很小。
仙兽对同类自带威慑力——金翅大鹏鸟为万鸟之王,即便隐居璃月港数千年,依旧有不可忽视的猛禽威压,我却在即将不堪重负晕过去之前,被仙人接去捧在手心,感到威亚霎时消融得一干二净。
呜。
我有气无力地啾了一声,示意斗子哥救命,别让这仙人将我拐走。
一斗却担忧地看我两眼,再看看仙人,不知怎么对仙人生出一种“他一定很适合养鸟”的错误标签。
会有这种标签也不能怪他,因为望舒客栈的屋顶上全是我的同类,大群团雀叽叽喳喳、可爱欢叫,俨然鸟类的天堂,我的好兄弟也许觉得这里更适合团雀宝宝体质。
“小哥,你认识这个品种?”我听到斗子哥开口探问魈的底细。
魈轻笑一声:“自然认得,璃月本土鸟,只是爱到处飞,经常跑到其他国家去。”
我忽然后背一凉。
绫人若有所思道,如何证明这是璃月鸟?
魈抬掌颠了颠我,“望舒客栈门口就有一只金团雀,与她同族。”继而补充道,客人远道而来,这顿免单,于是一斗高兴地将我交给了仙人,与阿忍和绫人吃完后说兄弟果然是个爱鸟的行家,一看就很有经验和感情。
也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旅行者不生气。
——陪完客,魈进屋将我扔到桌上,摔得我头晕眼花,下一秒听到窗户唰地关上,连窗帘都密不透风地遮严实,我撑着还没使用灵活的双翅爬起来,又被那根护甲包裹的粗糙手指戳倒在桌上,发出细弱的叫唤:“啾!”
“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那根手指继续使劲儿,戳着我的肚皮往下压。
……呜,还是被发现了。

“中了妖物的法术?”
魈按在我小腹,用仙家法术与我传音入耳,我叽叽咕咕抱住他的指尖,点头,头上的翎羽便晃动两下,跟着点头。
他不再言语,态度却随着我的全盘交代缓和些了,起身从窗前的桌案抽屉中端出个铁丝网状的东西,细看好像是个笼子……不对就是个笼子啊!
如果我是人,我的表情现在一定很惊恐。
但我是鸟,所以我只能拼命往反方向爬,在桌上阴暗扭曲地蠕动。
——然后被仙人单手揪着尾羽拖回去。
笼子“宕”得一声落在我前方,如一座大山。
不是,真把我当成鸟了啊?
他却游刃有余,下巴指指那笼门,示意我进去,我按兵不动,小脑袋飞速运转,意识到仙人大概也许肯定他娘的在整我。
我挪着爪子,后退两步,“啾。”
那只大掌又把我捞过去,推到笼门前。
我看看他,再看看鸟笼,终于想起这莫名其妙的报复心理从何而来:他第一次业障发作变为团雀,被不明真相的我当做普通小鸟玩弄了三天,各种亲亲摸摸不守规矩,那三天也许给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团在原地,不动,仙人不紧不慢,似是好奇我都到这样的地步了还能挣扎出什么花儿来,下一秒见我无辜地歪头,朝他眨眨眼,卖萌道:“啾。”
小看我了不是,只要仙人看得下去,我甚至还能给他扭一个。
仙人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的女友有多么无耻。
只是我扑扇着翅膀,从左侧躺变成右侧躺,试图站起来,但因那双紧贴身体不能维持平衡的羽翼而显得十分勉强,魈也意识到什么,放下搭在鸟笼上的手:“站不起来?”
我点头,“啾。”
——变相承认我现在就是鸟类中的废物。
除了长得可爱和圆滚滚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仙人脸色铁青,抬起离我最近的那根点在桌面的指尖,似是要给我来一下子,我立即躺在桌上给仙人滚了一圈,恰恰滚到他手边,追上去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指甲尖,然后果断躺平,露出蓬松的胸脯。
我就不信他不上钩。
至少他成为原身这样勾引我的时候,我没有一次能躲过。
那根我啄吻过的指尖顿在半空,片刻后,上空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咳,”四指将我捧起来,随他带去床边。
嘿,有用!

鸟生的最高境界,不是成为鸟中之王,而是让鸟王给我觅食,伺候我吃喝拉撒,还得看我脸色猜我今晚睡枕头还是他的被窝。
倘若睡枕头,便有那一头率性如草的翠色短发扎得我脊背发痒,但能近距离亲到仙人眼尾殷红,在那浓密的睫前蹭蹭贴贴,又不失为一件美事。
如果钻被窝,更是揩油的好时机!
昨夜仙人匆匆睡下后,我便沿铺盖边钻进那暖烘烘的被褥下,寻到仙人结实的胸膛处又亲又蹭,具体表现为团雀的啄啄咬咬,在少年肌肤上啄出好几点半月形红痕,而他但凡敢捏着我警告,我就露出无辜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对可怜的鸟三令五申的人渣。
“……”
仙人被我无耻到了,不作声,翻个身背对着我。
第二日仍未变回身强体壮的旅行者,我倒有些自得其乐,反正我的鸟生有吃有喝有仙人伺候,委托也挂我的名完成了,不必计较那三五日,魈却在清晨定定看着我,低眉凑近闻了一下,随即捏着我到水槽,扔进去,放小盆,丢毛巾。
我缩到水槽边缘,幽怨地看着他。
不洗。
怎么,嫌弃我啦?
往常给业障发作后满身大汗的金鹏鸟擦背,我也是这般威逼利诱,还奇怪怎么爱干净的仙人变为原身后就脏得要死,原来禽类对流水的厌恶是普遍存在的,比如我现在看到盆中浅浅一汪水就直哆嗦,正想萌混过关,忽地被捏着翅膀扔进去涮羊肉似的梭哈两下,温水沁润翅膀,黏附上灌了铅的沉重感,我晕头转向地趴在他手心喘息,啾。
仙人挠挠我的背:“放松些。”
那指尖却拨开我胸膛湿透的软羽,顺着腹部肌肤揉起来,揉得我浑身发热,……呃嗯,这忽然是在干什么,被握在四指中,感到羽毛挤在仙人指缝间,湿漉漉的身子不断发抖,但上上下下都被亲热地照顾到,我可不记得给小鸟洗澡有这样的手法,有气无力地想要挣扎,却被欺负得更厉害,差点让我叫出来。
——于是我忿忿地抬爪浇了他一脸水。
仙人抿紧湿透的嘴唇,水珠绕过他鼻梁流到下巴,滴答,落进盆中,而看着满脸是水的仙人缓缓睁眼,露出郁气酝酿的金瞳,我幸灾乐祸地嘲讽道:“啾。”
活该。
你小汁,蔫坏的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呢!

他好像真的很怕我饿死,当日还扬言教我些小鸟的谋生手段作为依仗,从言笑的小厨房抓来一把米,举着手心折返回房,凑到面前用喂鸟的手势颠了颠手心:“嗯?”
——一幅逗鸟的嘴脸。
人逗鸟,人坏。
鸟不跟人计较,鸟好。
我咕噜滚到他掌侧,抬头啄啄,立马耷拉下去,有气无力地闭上眼。
……抱次。
魈另手推推我,将我戳得在桌上挪动了一寸,“不饿?”
我睁开眼,视线天旋地转,被仙人捏着身子抓起来放在手心,下方便是温实有力的掌心与薄薄一层铺洒的小米,我大发慈悲衔了一粒,咽不下去,魈戳戳我的下巴,叹气道:“仰头。”
我仰头,终于咽下去。
甘甜的干燥感在喉中顺着鸟类没有吸力的喉管往下滑,落到腹中,沉甸甸有几分实感,于是扒拉着他掌心吃了好多饭粒,啄得正欢时,忽而被揪着翅膀拎开,那层铺满小米的掌心也消失在攥起的五指下,我愤怒地“啾”了一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别吃太多。”
魈道,举着我思考片刻,我想起当下该是他除魔的时辰,那表情明显是在思考将我放在屋内还是随他外出,嗯,两者都不安全,因为我现在是只不会飞的鸟,一旦发生意外连跑都跑不掉,于是余光见到仙人又在瞥那只鸟笼,我惊得拼命抱住他手指:啾啾啾!
“想随我去?”
“啾!”
“很危险。”叹气。
“啾啾!”
——我旅行者什么时候怕过!

降魔大圣,一款仙人代步机,你值得拥有。
有时我站在他摘下肩甲的肩膀,仅仅半日后,我就能熟练抓牢那赤裸的肩,努力立在他肩头摆出狐假虎威的姿态。
有时在头顶墨绿色的发旋,将他脑袋蹲成个毛躁的绿色鸟巢,仙人也不恼,就那样带着“限量版金团雀头饰”出门降魔去,收获一众人回头率极高的注视。
有时抓不住肩膀也蹲得爪子酸痛,便被他塞进小香炉里,随着他助眠的行军步伐晃晃悠悠睡去,醒来便发现香炉被搁在树墩上,前方十米处仙人在魔物堆中风轮两立,当这时,我又心疼自己帮不上任何忙,还白白占他一件法器。
于是又想变回人了。
魈抓起蔫哒哒的鸟,塞进香炉,感到她心情压抑,猜测初次化形带来的新鲜感与乐趣褪去后,果然极少有人能真正爱上动物的视角,人终究要回到人的身份中去,不仅为那些错杂的关系,也为人乃万物之灵所具有的“守护”他人的力量。
“会有办法的,”于是将指尖伸进香炉,点点她的小脑袋:“我带你去寻帝君。”
遇事不决,找岩王爷。
听到这句话,我整只鸟振作起来,仙人都在为我想办法,鸟哪能萎靡不振呢!在桌边英勇就义地盯着桌缘,打算试飞一次。
——于是除魔归家的仙人便在椅上目睹我振动小翅膀踉踉跄跄滚下桌还在地板砸出“啪叽”声的全过程。
良久,趴在地上的我听到上方传来淡淡的笑。
似乎知道自己笑得很不该,声音很浅,甚至收声也快,但他还是笑了。
叹着气将我捡起来,翻动检查有无受伤,翅膀下,脑袋顶,和脊背的覆羽,只有羽毛掉了几片,无伤大雅,仍心疼地连叹两口气,捻起那两片鹅黄浅金的碎羽,收进蓝纹云袖中,轻轻戳着我的脊梁骨:“……若想飞,我寻个机会正经教你。”
我仰头盯着仙人,他眼角淡淡的红弯上去一点,如一片上翘的桃红花瓣。
似乎在苦笑,苦笑又难过。

帝君说,顺其自然,意思是只能等待法术自然消失。
我窝在仙人脑门上,又被带回望舒客栈。
对一只鸟来说,仙人的脑袋很舒服,很适合打窝,不知怎么便沿着那浅浅的发旋儿啄起来,张嘴衔一绺头发,从发根到发梢,一点点梳理,魈在镜中看着我啄头发的动作,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抬指无声打燃熄灭的油灯,幢幢灯影在窗帘上倒映出小鸟撅着尾巴咬仙人头发的轮廓。
而那仙人看着看着,便伸到头上摸她的脊背。
“啾?”干嘛摸我。
魈摇摇头,收回手,不说话。
于是我又啄起来,啄着啄着,蜷在发旋儿里打瞌睡,……好困,原来小鸟这样精力有限,调戏他也只能调戏一阵子。
——仙人终于能将罪魁祸首从脑袋上扒拉下来,却极为小心而缓慢地将鸟“捧”下来,如捧着一团会被呼吸吹散的流体状羽毛,那摊鸟饼在窝承的掌心微微呼吸,蓬松的胸脯上下起伏,魈甚至见到几根翘起的细小绒羽,羽缘在灯火中染着橘色的微光。
她在手中睡成一团,毫无反应,乖巧依顺,完全没有那眨眼使唤他的嚣张样。
软软的,蓬松的小鸟,在他手心安静睡着了。
睡得安心而依赖。
等他回过神来,魈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已经罪恶地伸过去。
指尖自上而下,沿着她的脊背,在沉睡的金团雀上缓缓抚摸,……好软,脑中无端冒出这两个字,丝毫不意识到对人类而言这两字有多么暧昧而心动,只是她的羽毛真的好软,忍不住不停抚摸,甚至到戳弄的地步。
甚至忍不住想将鼻尖埋进她的身子里,浅浅吸一口,轻柔而充满爱慕,就像她曾对待那样的自己,希望恋人做出娇羞的反应,期待看到爱人在自己手中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与画面。
她喜欢在尘歌壶中养动物,魈忆起,那些动物虽不怕他,但也不亲近他,有时见到她在一堆动物中乐呵呵地与他打招呼,魈会为她居然期待朽木生花而淡淡自嘲,但他不愿她失望,于是每次都会走过去,与她站在壶中心。
魈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自己变为原身后她的行为来源,他这些天也不由自主变得痴迷其中——占便宜,衔头发,亲脸颊,这些揩油的行为都出于她赤诚地爱着他。
原来当初她是在他这片荒芜草地上翻翻找找,发现居然有几粒越冬的草籽。
原来她是为他还能受到人亲近而欣喜。
原来她那些莫名其妙的爱抚,是此刻这种胸中血液变作爱意,耗氧燃烧的慢性心动。
这种荒谬念头浮现的同时,魈恍惚心悸地意识到这就是“欲望”,是他亲口呵斥过的不敬仙师、不知廉耻的行为,是她身为人没能让他明白、却变为金团雀后使他顿悟的欲念。
——千年没有体会过什么是“亲近”的仙人,这一瞬甚至在团雀前屏住呼吸,真切地考虑如何亲她,才能不惊醒她。

虽不知魈为何大清早顶着个黑眼圈幽幽看着我,但我倒睡得很好,伸展翅膀活动了一下,又变成团在仙人肩膀上的小鸟,啄了啄那后颈的短发,在发间嗅到仙人的味道,凑过去大胆地吸一口,竟没被脑瓜崩伺候。
哟,仙人转性啦?
“啾。”我熟练地调戏道,夹出小鸟特有的夹子音。
翠发掩映的耳廓在注视下愈来愈红。
“啾。”再调戏一下。
仙人轻咳一声。
“啾啾?”调戏调戏!
“别叫了,”抬手捏我一下。
对味儿了。我于是住嘴。
望舒客栈逐渐传出仙人养鸟的谣传,我澄清一下,这不是谣传,他每天清晨都会带着我出门散步,但与其说是人遛鸟,不如说是我遛人,因为我不挪动一步便在仙人脑袋上游历璃月各处,那些往常他会去的地方,不会去的地方,都成为我与他涉足的旅游地点,往常不敢见到的人,也能打趣一声仙人怎么有闲情逸致养只这样金贵的团雀。
团雀性子可躁动了,得费些心思呢。
魈只淡淡答道,不碍事,我家这只不一样。
感念到即将变回人形之前,我再度传心道,衣物还在稻妻草丛里呢!
魈带我到那歹毒的狸奴出现的范围,用鸟枪拨开草丛找到我的衣服,所幸这几天没下雨,衣物没脏,他折叠好后收进行囊,找到我的背包,问我可还记得那妖物出没的地点?
我点头,翅尖指了一个方向。
狸奴惧惮除魔千年的夜叉身上的煞气,当下知道自己惹到个硬茬,便将破解法术一一道来,这件事又陡然变得无趣:他还是那个降妖除魔的护法夜叉,而我是他的恋人旅行者。
归家时,仙人表情终究有些落寞。……下次,再莫将自己置于这样险境。他说。
我点头,沉默地啄着他的头发,翎羽一上一下。
只是岩王帝君为何建议我与魈顺其自然呢?明明他护法夜叉有办法呵退小小狸奴,只是他自己不知,我也不知,这样鸡飞狗跳地胡闹了将近一周。

旅行者变回人类是在半夜。
她睡得实在死沉,魈先感到手掌下浮现出弧度优美的腰线,轻轻顶起他为暖热小雀,罩在她身上的手心,那微微下陷的侧腰随呼吸轻微起伏,足足十几次后,仙人终于猛然意识到她没穿衣服,躺在他被窝里,霎时脑袋清醒地不能再清醒,同手同脚地退出被榻,从衣柜中抱出一床铺盖打地铺。
但手心痒痒的,抬起一看,是一片化形前掉落的羽毛。
许是半夜睡不踏实,在他手中拱来拱去,又将脊背的覆羽蹭掉一片,纤细易折的鹅黄软羽在他掌心轻柔贴着,软得他心也化成一滩滑稽的水。
仙人看着看着,抬起指尖,戳戳那片羽毛,似乎听到自己在叹气,回眸见被褥中小小蜷着的少女睡得昏沉,浅金色的发梢在枕上铺开,被呼吸吹得微微颤动,他极力压低这种莫名的心绪,抱着被褥睡去地上。
他想告诉她,在她变成鸟时,他曾有过多么疯狂的念想。
——好似这一场梦破除所有人类的界限,于是仙兽忽然明白小小旅人想要传达的律动的心跳。

不久后,我找到狸奴,问能不能再变一次小动物?
狸奴不解,说您这是想什么呢。
其实是因为见到魈收集我的羽毛,偶然会露出沉思的念头。
其实是我好像懂得了岩王帝君为何希望我和魈顺其自然,那一刻他在养鸟的仙人身上看到久未焕发的光。
更其实是后来从留云借风真君口中得知,魈的确是世间最后一只金翅鸟儿。
从此他再没有哪一刻能得到同族的亲近。
我说,“有个朋友很想看看小动物,”其实是我想变,变出不惧怕他的小动物,最好是每一种我都能变,那样魈就被世界上所有可爱的生灵亲过。
变成狗,变成猫,变成笨拙的鸟雀,变成他指尖的蝴蝶,那一刻“亲近”不是发自利益选择,而是小动物本能的天性——喜欢谁就亲谁,亲得他整个胸膛都是红痕,仍然能骄傲地甩甩翎羽说这是我的鸟。
狸奴沉默了一会,踮起脚尖在我额头点了个花印,说,保佑好心的人类,奴,之前冒犯啦。
周遭的野草在视野中逐渐变高,伸展入蓝天,我听到自己喉中发出一声咕哝,继而变为悦耳的“喵”。
这次是猫咪。
变成一只戴小花的猫,躺在零散的衣物堆中,我灵巧地蹦跶起来,用肉垫勾着背包——出发!
望舒客栈!

END/TBC(?)

番外·我直接到处睡觉

2024愚人节甜饼(但是跟愚人节没有任何关系
联动《降魔大圣的百变女友》
你变为团雀期间的可可爱爱小故事

【序】
被魔物的法术变成团雀还被可怜兮兮地圈养在望舒客栈一周,这件事你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问就是旅行者外出完成艰巨的任务,问就是忙着拯救提瓦特没时间。
——然而你变成团雀期间,还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小故事,是魈的视角发生的、没有告诉你的。
【1】情敌变成所有鸟类?
望舒客栈檐上向来多团雀,只是鲜少有你这般金灿灿的蓬松小鸟出现其中,于是某日,魈没来得及带你出门,你缩在窗棂边吹风打瞌睡,眼半眯不眯时,忽而听到了第二声有别于你的鸟叫:“啾?”你是谁。
嗯?
你睁眼见到露台的地上两只亚麻色的鸟团,与你一般年纪,是往常被身为旅行者的你掏过鸟蛋的那几只也说不定——便有些羞愧地回应了一声,“啾,”也不知这在鸟语中是什么意思,反正你尽力回复了。
虽然魈偶然听到你懒洋洋地“啾”过一声,警告你不许对其他任何鸟类如此叫唤,不、人类也不行。
但,仙人此刻不在嘛,那就管不得你了。
那两只团雀不知听到什么,忽而高兴地回复两声,叽叽喳喳蹦上窗框来到你身边,一左一右把你架起来带飞出去,落在客栈顶最高的那层几乎无法站人、只能栖鸟的檐下小廊——一大堆团雀正亲亲我我地簇拥着过冬。
你与两只“麻圆”融进去,如拼图的最后三块暖色。
原来如此,它们将你当作被人类囚禁起来的同伴了。
看来这个解救你的计划谋划了很久。
你晕乎乎地在真正的团雀堆中坐下,学它们收拢翅膀变成炸毛的“球”,藏在鸟堆中。
呼呼,好舒服。
左边好舒服,右边也好舒服,团雀挤来挤去哪里都好舒服。
那两只亚麻色团雀格外亲近你,挤着挤着就将你挤到角落的地方众星捧月般围起来,你于是更加安心地缩在团雀里当叛徒。
——这种地方,那个仙人应该不会找到吧……昏昏欲睡时,你满足地想道。
周围全是鸟,实在好舒服。
快要睡过去了。
呼,那就睡吧,啾。
进屋时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魈的手顿在门把手上,环视一周后表情越发冷冽,又出门退到露台,飞身跃上屋檐,果然在小廊角落见到一堆叽叽叫的灰色麻圆挤成一锅即将出炉的灰元宵。
其中一只就是你。
她倒心大,被拐到这里都睡得着。
少年把手伸进那堆“麻圆”中,捏起颜色不同的那只,抖抖,没反应,放在手心吹一口气,只见呼吸的胸脯微微起伏着,金团子的脑袋已经埋进翅膀下安全地睡着了。
他墩身踩在栏杆上,栏内一地麻雀惊醒几只,焦灼的看着被捉走的同伴,着急地团团打转,其中两只还跳到膝头啄他的手侧,与他争夺这只灿金的团子。
甚至还有一只试图跃到他手心对睡着的你进行踩背——小鸟对求来的配偶的爱抚方式。
仙人脸色唰地浓黑如墨。
在金翅鹏王面前对他的配偶进行这样的行为,简直找死,下手前却又改为不伤团雀的钝风刃劈过去,吓得有心无力的团雀啪叽两声掉到地上,地面的其他灰色麻圆也四下逃散。
哼。
分明跟她说过不许对别的鸟叫的,难道她以为自己现在金灿灿的模样很安全吗?
……罢了,醒来再跟她算账。
抬手将金团合拢在手心,细细揣塞进胸口,降魔大圣化作水墨碎片闪身消失。
【2】你压到我了!
——他格外害怕在各种不可能出现鸟类的地方把你压到,尤其你现在是一只不安分、喜欢到处乱跑、还爱蹭他床位的团雀。
那是第二天早晨醒来后,仙人在满是鸟类气息的被窝中睁眼,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侧头,检查枕头下面有无鸟团。
感知完毕,没有,于是放下心来,撑着身后床榻起身,听到一声凄惨的“叽——!!!”
魈猛然一惊。
霎时收手往身下屁股旁边看。
你扇动着翅膀上下飞动,尾巴被压在他屁股下不得动弹,像一只拼命扭动的金色小毛团。
发现挣扎不过,你放弃自救,趴着瞪他,豆豆黑的眼神满是幽怨的目光。
“抱歉……,”魈臀部收力,将你小心扫出来,见两根半段残羽在床榻上被压得满是褶皱,周围散落几片碎碎小小的绒羽,如碎裂的金茶花。
尾羽被压断了两根。
你不知尾羽对一只小鸟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分明是自己受了伤,还以为是闯了祸,无措的小爪子紧紧抓着床单,“啾。”
魈捂脸好一阵,良久,盖在脸上的大掌后传出语气浓重的第二次道歉:“对不起。”
你扒拉一下他垂及床单的紫色飘带的尾端,啾,没关系。
魈极为低伏地在你面前弯腰,两手从身下将你捧起来,飘忽的长短不一的金羽挂在他的手侧,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重心不稳的恍惚感便消失了,你舒服了一些。
这时,他终于问:“不过,你为何会在我……那个地方?”
你僵了一下。
——想钻开他的裤腰带偷偷溜进不可言说的部位这样那样结果被仙人压在屁股下面这种事情打死你也不会承认的。
魈蹙眉,“嗯?”
你:(装傻)
……隐约也能猜到一些,然而对着尾羽都被压断两根的恋人,降魔大圣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见你一副萌混过关的努力作态,魈好气又好笑,只好依你,将你在手心颠了颠,“以后枕头左半边归你。”
?!还有这种好事。
你昂扬起来,啄着他的大拇指,连连点头,丝毫不像一只断羽的颓废小鸟。
魈在你咬指的当儿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有因为受伤惧怕与他共处。
如同旅行者的你不害怕一屋高的金翅鹏鸟,如今一只团雀的你也不惧惮几十倍于你的仙人。
原来养了只没心没肺的小鸟是这样令人苦中作乐的滋味,那大拇指在你脑袋顶点了点,少年弯着嘴角酸涩地笑——都这样了还敢亲近他,真是记吃不记打。
【3】我直接到处睡觉
……不见了!
哪里都找不到你。少年摘下傩面随手搁在桌上,环视四周后开始凭气息感应你的存在——自从上次不慎压断你的羽毛,仙人便在你身上绑了根无形的链接,以便时时查看你的方位,但房中到处都是你的气味,一个个排除起来还真没什么效率。
掀开被窝,没有。
趴在地上朝床底下看,没有。
房间四个角落也一一排除,没有金色的鸟团。
魈绝不肯承认自己找得有些急眼了,什么抽屉、花瓶、药罐、连理镇心散的纸包都拆开看你有没有钻进去,活脱脱养宠人发现宠不见了的失心疯,继而联想到往常对你的种种苛责和严加管教——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难道让你感到厌倦了,因此寻了个天儿好的日子逃走了。
……不。应当不会。
魈勉强定了定心神,所有人都可能离开他,但是你不会。
忽而转头看到桌上的傩面,獠牙朝上放在桌面上,好似在轻微挪动。
准确来说是上下微微起伏。
魈愣了一下,荒谬的猜测催动他的双脚走去,双手缓慢揭开进屋便放在桌上的傩面——两脚朝天的奶油般圆乎乎的团雀,脑袋埋在胸膛里,安安稳稳睡去不知多久了。
魈持傩面的手颓然垂下。
原来你从一开始便在桌上等他回来,等到支着鸟爪睡着了,是他进屋没来得及细看就正好用傩面罩住了你,又因为傩面沾染业障的气息没能找到你身上的链接。
“……”
哎,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小心翼翼捧着你到床上,放进松软下陷的枕中,见你小小的鸟喙张开了一下,似乎在咂嘴,他又在极度的惊慌中转然苦笑。
承认吧,哪里是虚惊一场?这叫患得患失。
【4】一起变成团雀!
次日醒来,发现自己从桌上被转移到松软的枕中,你茫然地愣了一会,想起昨日因为小鸟精力有限,在桌上等他回来等到睡着了,应当是魈将你送来床上的。
努力用爪子和翅膀爬起来,在羽毛枕上踩出鸟爪的枫叶印记——原本是略硬的荞麦枕,为了让你有个栖处,魈特意换来了其他客房的羽枕。
想起岩王帝君所言“恢复人形只能顺其自然”,你有些灰心,前方随光亮打开的门缝中走出往常那个仙人,你闷闷不乐地首次没有在见到他的时候高兴地调戏他。
魈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你的脑门,“怎么了?”敏锐觉察出你情绪有异。
不高兴。你团在桌上一动不动。
那根手指便不再摸你,转为拿来吃的喝的玩的,你看也不看一眼。
更不高兴了。……怎么,真把你当鸟儿了是吧?
“怎么了?”察觉到你有心事,摘下傩面守在桌边。
你却描述不清心中烦躁的思绪,也许小鸟的脑回路无法承载人类的灵魂,将你生出桎梏其中的难受感,所以你才这样烦躁,但身侧忽然就听到仙人为你轻轻叹气,同样愁闷的、着急的、不知所措的,随即后颈被咬了一下,你愣住。
……?不像是咬,也并非人类手指的戳弄,而是真正来自同族鸟类的啄。
身旁那只青团雀眨了眨与你相仿的豆豆眼,啾。
魈??!!他怎么也变成鸟了?!
灵巧地抬起一只鸟爪压下你的脊背,优雅地拍打着翅膀,稳稳悬落在你背上,低头轻轻啄进你后颈的羽毛之间,……好、好舒服,你一下子就软了,趴在桌上被啄得哼哼叽叽,回想起为人身时他也爱咬你的脖子,有时顺着颈侧啄吻,有时叼着后颈发力。
从前无法解释的奇怪习惯,缘是来自他也是鸟类这一天性。
做鸟时,魈明显比你这半路出家的熟练得多,翅膀偶尔蒲扇几下就能维持在你身后踩背,那锐利而不锋利的喙尖细密照顾着后颈的神经,如同人类也有这样痛麻兼顾的按摩方式,鸟类也有如被针尖轻轻拂过的看似危险实则无害的爱抚方式。
舒服得整只鸟都快展开了。
你一动不动趴在桌上享受这样的踩背服务,偶然想起魈好像说过对鸟类来说这是代表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嗯,那就不想了,舒服到直到睡了过去。
青团雀这才从你背上下来,衔来桌缘的傩面罩在你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去,用翅膀将你扫到身侧,一同蜷缩在傩面下。
一只瞠目獠牙的鬼面,两团青金异色的小鸟,窗外夜色渐渐暗下来,就这样一起睡着了。
【后记】
嗯,自从你变回人形后,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但总觉得仙人似乎在追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是错觉吗。

END

番外·变成鸟…下了只蛋?!

3.0 K。

变鸟真的会上瘾。

——啾!别碰我!
被魈上仙撸出逆反心理的你双翅一展便在桌面滚出一臂远,那两只伸来捉你的指尖在原地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你今日气性如此之大,连碰都不让他碰。
除了飞不起来,你已经能够灵巧适应小鸟的身躯和视角,魈想要捉你还真得费些心思,他盯着桌上养了半月的金团雀。你也毫不胆怯地回瞪。
片刻后,那修长的食指立在桌面,指甲倒轻不重地敲了敲:“过来。”
“啾。”
做梦!
你浑身的羽毛都竖立起来,炸成只松松软软的金色毛团,骂骂咧咧地冲着他开启战斗模式。
魈语气凝重了些,“过来,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啾,不信。
魈轻声叹气,闭了闭眼,这是你逼他的,抬手仙法凝成小小金钟罩倒扣在你身上,“你这几日状态有些不对劲,……你没发现吗?”
正在半透明的金色小碗中努力扭动身体的你停下。
他继续说,“暴躁,多饮,体重也……”盯着你的腹部,“有所增加。”
你茫然地眨了眨眼,低头,歪着脑袋努力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浅金色的羽毛下似乎确有微微隆起,但这不是吃胖了吗?想喝水是因为此刻春末夏初,日子炎热起来,暴躁则是受不了他总大掌捧着你,摸着你的后背撸鸟。
应该,是这样吧?
你小小地啾了一声,分明是反驳,更像发现自己身体变化后的无措。
魈叹了口气,那只金钟罩掀开,掌心在你面前摊开,贴心地窝成合乎你体型的形状:“走,随我去不卜庐。”

“大圣,这只鸟——”白术两指点在躺平任摸的你的腹部,闭着眼感受一会,收回手指,欲言又止。
魈看了你一眼。目前知晓你变为鸟类的仅有魈与照料过你情况的钟离,此外无人得知全能的旅行者变成了金灿灿的团雀,还那样可怜兮兮地养在望舒客栈。
“是客栈养的金雀。”
魈懂了你的意思,“近来精神状况有些暴躁,还贪睡,饮食更是不同以往。所以来看看是否生了什么病。”
白术摇摇头,眼镜的链子摇了两下,忐忑地停在鬓边,“倒也不是害病……是,要下蛋了。”
“?!”
“啾?!?!?!”
你两眼一黑,直接倒在魈手中。
魈则是愣在原地足足十几息,片刻后唇收进牙齿间咬住,咬得发白发紫,一口血差点直直逆涌上喉管。
到底何时疏漏了,竟让野鸟占了便宜,让你遭此大罪!那些檐上的野雀,全都该——
“但并没有受孕。”
魈愣住,缓慢抬头,“?”
你有气无力地啾了一声。
白术推了推眼镜,“大圣应该是第一次养鸟吧。”
魈眨了眨眼,颤着嘴唇,点头。
璃月境内的生灵见他便跑,他也千年不曾亲近同族,若说愿意靠近他亲近他、与他同吃同住的雌性鸟雀,你的确是头一只。
“容我冒昧问一句,您是否喜爱并且经常抚摸她的后背呢?”
魈双手把晕乎乎的你捧往心口,红着脸点头。
“这就是了,”白术叹气,“并无配偶的情况下,频繁抚摸小鸟的后背会加速部分观赏鸟类的发O,雌鸟会以为自己怀孕了,产下白蛋。”
那只捧着你的手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吓得你抱住身旁的大拇指,勉强稳住身形。
“那,那是否会影响身子?”
白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魈,却未纠正他的用词,“会有一定影响,但大圣手中这种鸟儿状态是不错的,若产卵顺利,很快便能恢复。”
“我……魈知道了。”食指温柔地弯曲下来,搔搔你的脑袋,戳得你咕哝了一声。
“多谢白术大夫。”

白术说两到四周后你就会产下白蛋。魈从不卜庐捧着你走路回客栈,进大门时结结实实把菲尔弋黛特吓了一跳:大圣何时规规矩矩走过客用的正门?
更有甚者,从回到客栈的当夜起,他就觉醒了什么隐藏的基因似的,开始做出很奇怪的举动——他先是把你柔柔放在枕中,盖上一方小帕,解下颈后紫色绸带对折四道,垫在你脑袋下,随即取了把短匕首翻窗而出,窗外传来老梧树沙沙落叶声与钢刃折下短枝时的断裂脆响,良久,魈揣着一心窝子的树枝树叶落进屋中。
将那树枝树叶搁在桌上,他走来检查你的状况,手指一点点顺着你的眉心搔弄到颈侧,丝毫不敢往下碰。
“你受苦了。”
他用嘴唇碰了碰蹭蹭你的喙,一天不曾饮水,他干燥的唇瓣有些扎人,哦不,扎鸟,弄得你有些痒,眯了眯眼。
再转头看他走去桌边,他要做什么?魈好像在敛出能用的好看的枝丫,你骤然醒悟,他想给你做窝。或许是接生用,你不知他是否本就有这样的习性。
他两指捏着根树枝,与另一根略长些的开始穿插编织,长些的编进整体框架,短些的填塞进漏风的地方,细小的黄金梧叶便挤挤挨挨生在两根软枝之间,像炸开的金色小翅膀,多余的小叶儿铺在巢穴底部,金色的一层,与你此刻的羽色极为相似。
做完后,他看了你一眼,再看看掌中的巢穴,似乎在对比大小,捧着巢起身走来,凑近比了比,那认真的模样让“降魔大圣编鸟窝”这件事的好笑程度变为一种珍之若重的微妙的感觉,或许是心动,或许是感动,也许两者都无法比较且无比贵重,所以你不知怎么,忽然很想挣扎着仰头啄啄他的食指,然后你发现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凑近他,抬起鸟喙,他立刻反应过来,放下巢穴点了点你的嘴。
“渴了?”
啾。不是。
“饿了?”
也不是。
你从未见过魈那么温柔的神色。似乎怕这四个字都能敲痛了你,敲碎了你,含着胸膛内的气韵,低哑而轻柔地问,那是想要什么?
你摇摇头,向后躺回他的飘带上。该说不说,不知道自己怀孕前,你还能与他的手指大战三百回合,现在真真有点娇气了,仅是这样的动作就觉隐隐受累。
而且腹中好像真的有那么颗蛋逐日膨大起来,,此刻的模样蔫蔫的,有气无力,娇弱得不行。
小肚子也是涨涨的。
你本就是不会飞的鸟,被他养在望舒客栈多日,也不像其他的鸟那般怀蛋了还能蹦蹦跳跳。
你恍惚间想,如果自己真是被他摸过才要下蛋,那这颗蛋算不算魈的孩子?
越想越可气,可恶,你还是黄花闺女呢!他还没碰过你呢!这样简简单单就给他下了一颗蛋,真是便宜他了!

肚子好涨……
没想到大约三周后就迎来你产蛋的日子,桌边守着你睡觉的仙人猛然睁眼,见你眯着瞬膜,躺在备好的鸟窝中,气息柔柔地低叫着。
“如、如何?是,是快要生产了?”
他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几个字颠来倒去咬着舌尖,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害怕,凑到你身边揉着你的脑袋。
你有气无力地啾了一声。
没事呢。
魈眼尾霎时红得深沉如水,“我在。”
你陷在巢穴中,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起先是有气无力的啾啾叫,后便是蛋卡在腹部涨得吱哇乱叫,衔着他的手指使劲用力,魈抚着你的脑袋又哄又安慰,指尖被你扎出细小的血珠,但仍然眼睛红红地继续劝着,直到那颗月白的小小玩意随着声分出体外的细响,稳稳落进他早已等在你鸟尾处的手心中。
有些烫,还是热的。魈五指轻轻地包圆着,将那颗过小的鸟蛋紧紧收在手中,巢中的你已经眯着眼晕过去。
他这才眼睛有些亮堂,那种亮忽而凝聚了难舍的情,代她疼的痛楚,和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
魈低眉看着那颗蛋,极为小心地收进袖中。

咦,你的蛋不见了?
虽然白术大夫说这种情况产下的鸟蛋并不会孵化,只是一颗没有生机的蛋而已,但好歹是自己努力生下来的。
晕过去之前恍惚看了一眼,被他如珍宝般捧在手中,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你问起魈鸟蛋的事情,他在衣柜中捧出一只精白的圆形小东西,那是比象牙都还要白的颜色,干净漂亮,没有丝毫斑点或瑕疵,他借来留云借风的仙力将此物凝固在当初那一刻,保留了它最新鲜的模样。
他这么宝贝?你有些惊讶,看着那颗蛋,再看着魈一脸期待地望着那只蛋的表情,就好像忽然暴露了不为人知的一面。脸不知怎么变得烧红,“……只可惜不会孵化。”
魈眼睛亮了亮,理解为另一个意思,放下蛋,走来抱住你,“可以再下一个能够孵化的。”
你:?
你忘记自己早已不是鸟了,立刻仰头想啄他,伸着脖子叼住他的侧脸,恶狠狠地留下个牙印,却更像是撒娇或邀请。
“想得美。”

END

番外·上仙,啄啄你的

五一节快乐!!
变鸟上瘾。我真的好喜欢变成小动物跟魈捣蛋——!

望舒客栈多了只金色团雀。
这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刚刚好最招人喜爱的那只横空出世,圆滚滚,毛乎乎,小小身子蹲在人手中时,更从掌心暖到了肺腑里,有说开了春她是来此下榻的,难道是仙人养的新品种?否则降魔大圣为何看得那样严,别说碰了,瞅一眼都不行。
——是的。你被锁在最顶层的屋内出不去了。

昨日有人瞧见你在栏杆露台栏杆上蹦跶,捧你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子,老实说你怀疑对方是撸鸟的行家,三两下摸得你很舒服,于是站在那求仙者手中啾了两声,当即便有降魔大圣听了你的叫唤倏地从天而降“抢鸟”“赶人”“加黑名单”,一系列操作把你看呆了。
“我是否说过,不许对别人……那样叫?”他身上还有些魔物的血气,倒分不清是隐怒时咧出的尖牙,还是仿佛你红杏出了墙的逼问更可怖。
你茫然地看着他。“啾。”
捏着你的两指抽搐了一下。
你向来是这样,装傻最厉害,偏偏他又信又不疑,喜欢到了骨子里化作打破底线的宠,极难在你的这种装傻中坚定立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放过你是何时,也许在明天,也许就在此刻。
翡玉枪进门便化作蓝光消了,一同消散的还有那生怕你被鸟贩子拐跑的气势,语调软下来,“你才出了月子,……不可再教人碰了背了。”
语调压低,吐纳像是风儿吹了就跑的丝线,绕在你心头有种受到关心后说不出的痒,蹲在他手中,双翅贴合着圆形的鸟身,点了点下巴。

出月子,这是人类的说法。
人类比鸟坚强,却同时比小鸟还“脆弱”。
也就他晓得你是抱病失踪的旅行者了。总有他作你的锚点、你在提瓦特大陆永远的家,任何糟了难的、受陷害、走投无路的情况都可去寻他。

你变成鸟后,那老梧树是造了孽了,魈隔三差五便上树折最新鲜的抽条的细茎,风刃薅了小叶剥出茎芯,丢来你巢穴中磨嘴玩。
他养鸟惯有一套野法子,虽吃得精贵,却总有一两个不经意的细节点明道魈是原身金翅大鹏鸟的万鸟之王,伺候你这小金雀是在一点点捡起兽性的本能,回忆弱小的鸟儿的生活必需品,再不管你需不需要,尽数替你取来。至于人类那些莫名其妙的鸟笼,纯是吓唬吓唬你。
你叼着小树枝。
啾啾。
那金瞳寻你的身影已经很熟练,从回忆中抽身,眼珠动了动,聚了焦,侧望着你,撑着下颚的手腕垂落桌边,轻松得闲的样子,“嗯?”
你极少见到魈如此放松,他更多时是抱着鸢枪守在你身边也不肯卸甲的,心中有些慨然,你变得轻松的同时,他守着如此小只的你,守护的重量也与你的大小一同“减轻”了,有时在桌边看你叼着树枝玩一个下午,或者在你蹲在他发旋中打窝时睡了去,就是降魔大圣新近与你的相处模式。
但这次不同。
你弃了树枝,蹦跶到他肘边的桌缘,暗橘色小爪子伸出去,悬在距离他胸膛半寸前,这是试探,他凝然不动,连降魔杵的绛色穗子也没晃半分,那下巴转向你,“想做什么?”

上仙,啄啄你的。
你双眸直勾勾盯他,仿佛就是在这样说。
魈楞了一下,上半身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你的喙,以为会有一两个词句制止的,但没有,帘子挡了一半的日光借窗框落了影在他脸庞,明暗分界线也分了他似喜非怒的神色。
你啄了啄他的鼻尖,点出个白色小圆,随即消失了。
那金瞳张开来,如蝴蝶抖了抖翅尖儿,看向你,“满意了?”
这次轮到你发愣。
格格不入的懒态,怠惰,闲散,或者别的什么他曾最为不耻的元素,此刻就在他神态里,鼻尖上,眼眸中,说不清,辨不出,但你确信出这是因你而发生的变化。

不满意,还想再亲近一点。

他现在是你唯一能接近的活物,人类,与你这非人生物不同的强大的饲主,他现在才是人,你是鸟。
仙人不置可否,再阖了眼,这次上半身几乎压过半边桌面,你却不怕他真的压到你,那片阴影略过你最高的脑袋顶,一度蔓延到四分之三的桌面,终于停下了,——悬空的降魔杵垂坠在你面前,你仰头,啄了啄,最底下的几粒珠子相互撞开又荡回来,像是咕噜,又像是叮啷,很好听。起身时降魔杵在桌面点了一下,又发出个脆响,他终于完全直起身来,抱着小臂,吁了声含笑的气音,“满意了?”

你端端正正摇了摇头。
不呢。

魈简直快被你气笑了,遂转身在那桃花心木椅上掀了裆布调整坐姿,原本坐如松的姿势这次不同了,肩卸力后靠,臀也后坐了些,双膝便大方打开着,若忽略那搁在膝头攥得护甲都起了十数道褶子的手,他更像是被缚了上肢的战俘,不得以如此中门大开。
……简直像是在勾引你去用翅膀或者爪子对他做些什么。
他可真是不把你当外人。
也对,毕竟什么都做过了,孩子(蛋)都给他生过,这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扑着翅膀栽进他裆布中,那好悬兜在空中的薄薄一层布竟把你舀了起来,许是你这鸟儿太轻,又或者他在布下施了法。
甩甩脑袋,方觉自己正趴在他大腿中那虚掩着浅浅鼓起的下方,你整只鸟震惊地凝固了一瞬,随即色胆包天地抬爪,踩踩。
抬头。
他仍是岿然不动地垂着眉,凝视着你,……没有反应吗?你抬爪故意揉了揉。再抬头。
魈的下颌线紧了紧,无甚反应。
再抬爪——
终于,那脸上的表情不对劲了,眉梢斜着没入眼尾的点点红,眨眼间像要滚落出两瓣生动的飘入水面的血梅,分明是仙人一笑,又像是菩提一怒,再细看,似乎果然是忍着害羞了,搁那撑着仙家气场,承着被你踩了大腿和不可描述的部位的细腻触感,钉在椅上装淡定。
露出破绽了吧上仙!
再嘴硬的仙人,裹着布料的大腿也是紧致的,那腰下的东西也是软而敏感的,隔着层布料就能戏弄到的。
暗橘色的小爪子再颤巍巍伸过去——
啪。
被他二指禅飞起夹住。
坏了,在仙人头上动土,果然是拔了老虎须了。你立刻转身就跑,奈何不知裆布太滑还是当真布下有仙法,蹬了两步仍在原地,消耗的动能全转为了心中的焦虑:跑不掉了!
“啾?”立刻缩着翅膀,歪头向他眨巴眼。

“这次无效。”手掌从裆布中捞起你,指缝夹住你纤细的爪,徒劳地在他手中踢蹬,抓抓挠挠,连手套的线都蹬不开。

完了,死定了。好奇害死金团雀。

END

5.4 K。

沙雕+温馨风格。
呃啊我果然只能当搞笑女
这次变成了猫咪。瓦塔西不当人啦——!

部分情节灵感来自@疯癫人。

“上次被魔物施了法,变为小兽是不小心,”已然比我高出N个头身的人类体型降魔大圣,倚靠着门框边,抱起小臂幽幽道,“……这次呢?”
……这次是故意不小心的。
我心道,然而眨了眨猫咪的卡姿兰闪亮大眼,抬起粉色肉垫在他靴面蹭蹭,使出我最会的夹子音,可可爱爱地歪头叫了一声:
“喵呜?”
——哐。
门在我面前应声合上。
“……”
我要挠烂你的门!
以猫咪的视角来看,夜晚的凉风大多被体表的毛发挡住,但也有极限,如果进不去他的屋子,我会在外面被冻得很惨,说不定真的会变成猫饼。我叼着背包,放在门边,然后亮出尖利的指甲,趴在靠外的门皮上磨了起来,“咯吱……咯吱……”
声音无比幽怨,夹杂低低的猫叫声,活活上演了一出抛猫弃鸟的无情大戏,绝对能让所有听见的人猜测,望舒客栈上那位小爷是只管生不管养的没心肝的东西。
磨到第三根指甲时,门锁松动了,咔哒,在我面前打开,那银背靴的足跟几乎将地板碾穿,仍是收敛着力气走到我面前,抓起门边的旅行背包,“进来。”
嘿嘿,屈服了吧。我收起爪子,跟在他后面进了屋,然后被拎着后颈抓起来。
亮丽的金瞳在面前闪动着,本是极为漂亮的一幕,我却忽然生出点不妙的预感,心凉悠悠的,乖乖噤了声。
“怎不叫了?”魈扬了扬眉。
我哆嗦了一下。
“……喵呜?”
捏着我后颈的皮的两指忽然用力,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喵!(错了错了!!!)”
“抛妻弃子?”他扬眉,“负心汉?管生不管养?”
他他他怎么能听懂猫语啊?!
“你与我的联系尚在,”他挑了挑眉,仙家法术,传音入耳,方才那几声凄厉的喵语在他听来就是我凄惨的控诉。
“忘了?”
我徒劳地喵了一声。真忘了。
又或者说我以为,我变回人形后这种联系就消失了,再度变成猫咪,就是全新的身体了。
合着以后不能背地里偷偷骂他了,好可惜。
“这句也能听见。”
“喵呜。”我蔫了。魈不知想到了什么,两指拎着我,放在他的床榻上,我抬起脑袋,看见仙人站在衣柜前找着什么,片刻后抱出一卷小毯子,扔来床上。
我过去滚了一圈,毛毯立刻沾了些背上的毛发,魈定睛看了会,又从抽屉里拿出把小刷子,扫了扫,把我从头到尾的灰尘都涤去了些。
我睡在毯子里,被他裹了起来,就像包装礼品盒子那样,毛毯的左右两角在我身上交叉,折叠,然后系了个蝴蝶结。
……有些不像魈。我安静地趴在他身下,准确来说是毯子里,被裹成猫饼,暖呼呼的温度就追了上来,在四周包围着我。
他在床榻边坐下,没有问我为什么变成猫咪又回来找他,好似他都知道。但他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有多爱他,就算是猫咪也会脸红的。

魈在屋内睡得很安稳,因为我的身躯太小,看不见他睡着的表情,应该是很安详的吧,否则他的呼吸不会那样平稳,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旁度过如此宁静的夜晚,几乎有些忘了,他原本不需要睡觉。
仙人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熬夜了。
我从毯子里钻出去,他系好的蝴蝶结就散了,在我身后软踏踏地松开,变成毯子原本的模样,我小心翼翼地踩过他身旁的被单,脚掌落在床上,没有任何声响。
走到他身边,不过半米七八步,但踩过了床榻的半边月光,那就是银河中的十万八千里。
肉垫伸了过去,轻轻摸了摸。
他皱了皱眉,“哼嗯。”我赶紧收回手。就好像他才是容易被惊醒的猫儿,我是手痒心也痒的饲主。我回去叼起小毯子,拖来他身边,在他颈窝的地方盘成小小一团,眯上眼睛,竟也有些困了。
“……”
少年动了动眼睫,睁开眼,猫儿已经在他脸颊旁边睡去许久了,那金瞳在夜色中缓缓放大,仿佛他才是见了心爱的人类就瞳孔舒张的小动物,他上半身在被褥里支起来,轻悄悄翻了个身,两只手臂环绕着猫儿,小心地,彻底地抱住。猫的气味,她的气味。——她来到他身边没有任何形体,甚至不能称为一个健全的,有用的人,但她来了,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姿态来了,就是他生命中亮丽的光。
他知道她为何变成猫的。
那时,魈跟在她身后了,只是旅行者没察觉到。他看到狸奴在她额前点了一下,喃喃些保佑的话,砰的一声,旅行者就变成了只有他小臂长度的猫咪,她还冲着那魔物高兴地喵了两声,听来像是道谢。
……为什么呢?他想。又或许胸膛里那种感觉想问的是,值得吗?又或者鼻尖这种痒痒的触感,是被她的毛发挠了,所以让他想埋在那身上打个轻轻的喷嚏。他是凶恶的护法夜叉,杀戮的工具,非人的野兽,为什么要无数次换了形态只为靠近他呢?
“——”
魈埋在那只猫咪身体里,他还不知道人类养猫没有这样的,因为猫咪经常掉毛,害怕吸进了鼻子里和身体里,这样总是不卫生也不安全的,但他鼻尖在那小小的蜷缩在毛毯中的身子上蹭了蹭,就像猫咪蹭主人那样,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猫儿,谁又是想要靠近的笨拙的人类。
他好像也分不清。他们都分不清。倘若她能分清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魈抬手抓住脸上软成一滩的猫,后者喵喵叫着被他单手拎起来,扔在被褥上。
他进了浴室,在镜中端详了自己一会儿。——满脸猫毛。
额前紫菱被乱糟糟的翠发掩盖着,发丝虬结得像乱麻,又或者干枯过头的死掉的蓬草,就连鼻孔附近都黏了几根金色猫毛,他转头看向床榻上,猫儿正像人类一样伸着懒腰,右前爪的肉垫在嘴巴面前扑了扑,那是在打哈欠。
打完哈欠,我转头,发现魈在盯着我,“喵?”
他回了神,没有说什么。洗漱完毕后,他过来单手拎起我的后颈,放在肩膀上,我知意地在他脖子周围盘起来,变成限定版猫咪围巾。
之前是限量版金团雀头饰,这次是金渐层猫咪围巾,降魔大圣,你可真是好大的福气,我想着。
出了门,清亮的光撒在我身上,照得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发都在发光,尾巴摇着摇着,耷在他脑袋上,拍拍,魈走路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但只一瞬,没有说话。
我立刻来了兴致,尾巴在他颈后扫来扫去,蹭着那片裸露的肌肤,魈没有什么反应。……好吧,大圣,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再假装不经意地伸进了他的紧身衫里,不小心顺着他的脊背上下蹭着,也肯定不是故意绕着他的蝴蝶骨打转的。
“别闹。”他抬手捏了下我的耳尖。
我抖了抖耳朵,没有说话。尾巴依旧在他衣服里面扫来扫去。
……别闹?这我可说不好,众所周知,猫和猫的尾巴是两个物种。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背,顺着脖子到肩膀,舒舒服服地全都是毛发的气味,魈忽然颤了一下,随即我的视线消失在黑暗中,眼一闭一睁,他将我从脖子上拽了下来——差点。当然是不可能拽下来的,因为我用尾巴死死勾着他的脖子,喵呜喵呜地抗争着。
捏着我后颈的手指越发用力了,大有我不松尾巴他也不会松手的架势。
“松开。”
“喵!”你先。
“……”魈眉心拧紧了,顿时想他到底是在跟什么较劲儿,越活越回去,但猫咪瞪着眼珠子,尾巴紧紧勾着他,她又知道自己这样的姿势,像是在挽留他吗。
“喵。”你嫌弃我我就去给别人当围巾!
那只捏住我的手忽然更用力了,却不是往反方向,而是就停在了半空中,我舔了舔爪子,悬空的感觉让脊背有些难受,忽而就被重新塞到他的脖子上,他甚至摘下了左肩的护甲,拿在手心里,随着一阵青色的光,甲胄消失无踪。
他继续走动起来,我见好就收,安分地趴在他肩上,唯有不听话的尾巴,左右摇晃,似有若无地伸进那露背深V里,在他衣服下面扫来扫去,悠闲极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我盘在他肩膀上,看着街道的景色从熟悉逐渐变为不那么熟悉,这里好像是我没有去过的地方,魈进了家店,与店主隔着安全的距离,远远站着,声音却是能传过去,叫店主听见的:“一袋猫粮。”
我:?
“喵。”你敢喂我吃猫食我就在你床上拉屎。
魈侧目觑了我一眼,片刻后回头看向店主,“两袋。”
“喵!”
“芥末口味儿。”他补充道。
“喵!”——魔鬼!!!

他真的是魔鬼。看着推到面前的小碗,碗里装着硬邦邦的食物颗粒,我整只猫都不好了,从桌面跳到椅子上,再跳到地板上,跑到门边站了起来,去扒拉门把手。……救命救命救命,放我出去啊!!!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连脊背的毛都竖起来了,回头发现仙人已经在我身后停下,他目光淡淡的,平静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他两手抱住我的腰,把我抓起来,不顾我拼命挣扎和踢蹬,再把我重新放在了桌面上,压着我的脑袋顶,“吃不吃?”
——不吃!
我咧出了猫咪的尖牙,但毫无作用。在他的面前我就是一只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猫。可恶,下次我要变成老虎,那样金翅鹏王见了我也要受到食物链的压制!
“还敢不敢这般作践自己?”良久,压在我脑袋上的手卸了力,他换了种语调,比方才更轻,却更具有穿透力。或许这种穿透力来自共鸣,和真切的心忧,和我其实知道自己为何变成这样的心虚。
我仰头看着他,他坐在桌子旁边,上半身被桌面挡了一半,只能看到降魔杵的穗子摇晃着,泛着光。
“喵。”其实,变成小动物也是有好处的。
“呵,你倒说说看。”他笑了声,却笑得有点冷,感觉像是被我气笑了,指腹把我耳朵尖捏了捏。
我舔舔爪子,拍开他的手,不让他捏。
“喵。”我招呼着,爪子在他面前摆摆,示意他凑过来。
少顷,魈才有些疑惑地弯下腰,上半身倾斜着向我靠过来。
我一尾巴呼过去。
“喵!”上当了吧!
降魔大圣睁开眼,目光硬得削铁如泥,唇缝掉出来几粒褐色的猫粮,再吁了口气,吐出好几根长长的浅金色猫毛,尾巴的毛发混杂着力道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虽不疼,也没有受伤,比受到猫咪一爪子好多了,但精神暴击一万点。
他抬手按住桌面上幸灾乐祸的小猫,捏住她耳朵尖,死命揉搓,猫咪顿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喵呜喵呜,不停躲闪,然而魈另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猫儿就可怜地团起来,收起亮出的指甲,把爪子放在脑袋上,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耳朵,尾巴,……看来变成猫以后,敏感点还是没有变。
魈两指夹住我毛茸茸的尾巴,让我逃脱不得,冷冽的目光扔过来,“我已问过帝君,你现在是猫儿身子,人类的食物吃不得。”
我睁开了眼,哆哆嗦嗦地舔着爪子,“喵呜。”
尾巴上那只手顿时松开了。魈眉心动了动,神色是有些不自然的愧疚,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些,“若实在吃不惯,我再想想办法。”
……胆子大得敢调戏他,又是小猫经不得惩罚,叫他怎么办?

后来几日睡在他身边,都与魈相安无事,我总在他入眠后,叼着毯子跑到他脸颊旁边睡下,有时尾巴尖儿伸过去,试了下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穿过尾巴的毛发,让我从尾巴尖儿到耳朵尖儿都暖了起来,后来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安。
有时睡在他脸颊旁边,靠近颈子的地方,我会想摸摸他的心脉,听它们跳动着,一次又一次,在他的皮肤下面穿过血管流淌向四肢百骸,支撑着降魔大圣的生命和生机,我就会觉得他现在还活着,是一个如此神奇的奇迹。
猫咪相较于鸟儿有了更高的自由度,例如洗澡的时候我勉强可以用自己的爪子和尾巴帮忙,魈只在盆边站着,免得我滑倒了溺水。但有时他也会摸着我湿漉漉的脊背,毛巾覆盖在我身上,挡住寒冷的气流,我有时会疑惑他到底怎么知道如何养猫的?与我首次变成小动物不同,他既不追问原因,也不说我是否又被魔物暗算了,而是安静地,平静地看着我。每时每刻。
每当这时,我会有种感觉,他知道我的心思了。
但尾巴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扫来扫去,我又把这种疑窦忘得一干二净,满心满眼都是捉弄他。
或许帝君说的对,我的确应当与降魔大圣顺其自然,大自然是最美妙的东西,那里有无数迷茫者追寻的答案。魈原来买的并不芥末儿的猫粮,本就没有那样的口味,只是普通味道的,加了点维生素的猫咪食物,我后来也习惯了猫粮的口味,有时吃着吃着,用尾巴卷了一小块,递到魈面前,他也会用食指捻过去,静静地看着,那目光曾让我怀疑他也想吃,但最终没有。
从猫咪变成人类,与上次从金团雀变成人类一样,维持的时间只能持续仅仅七八天,某天我忽然发现,我的身体不怎么灵活了,盘踞在他的脖子上时,尾巴不听使唤,伸不进他的衣服里面,只能徒劳地搔搔他的下巴,魈于是也意识到,我又要变回人形了。
下次会是什么呢?我想,老虎?鱼儿?兔子?……
或者,小蝴蝶?与他曾送我的用仙法才能飞起来的树叶蝴蝶不同,真正的蝴蝶是富有生机的,轻盈的,落在他指尖合拢翅膀的。
在魈安静地整理着我的衣服,等待我变回人形时,我还是拿不定主意。
我盘在他的床榻上,陷进柔软的被褥里面,身子就把他的床压出个圆圆的饼的形状,起身再抖抖脑袋,落下不少毛发,魈看了也不生气,走过来用沾了仙法的小刷子扫去。
“抬爪。”他说道。
我矜持地伸了个懒腰,在被褥里挪了个窝。
小刷子在我身下扫了扫,聚拢后,魈捻着那搓猫毛,对着灯光看了看,然后举到我面前。
我不太懂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浅金色的,亮丽的毛发,像一束小小的谷穗,在他手中随着指腹的捻揉左右转动,于是如同花儿那样开了,有些蓬松,看起来很适合当做材料。
魈看着我,好似这句话出口有些艰难,因为以往都是我来说这种话,“做个纪念?”
啊?他要用我的毛做什么?我懵,但没有拒绝,抬起爪子,露出肉垫,向他招手,这次魈还是凑过来了,甚至与上次同样闭上了眼,纤长的睫尖儿颤动着。
爪子按在他脸上,像盖了个邮戳。
他肌肤凹陷下去,又慢慢地回弹,睁开金色的瞳,笑了笑,“好。”意思是答应了。
他靠得太近,那双灿烂的眼睛像两个小小的水池,波光荡映着,而他睫尖儿粘上的浅金色的毛,就是岸边微风吹拂的荻花,他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所有询问都像极了承诺。
他难道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了?我拿不准。我瞒着他许多事情,他也瞒着我,这才公平。但我决定了,下次我要做他指尖的蝴蝶,下次我会是永远停留在指尖的光点,为他在风中承载羽毛般沉重的思念。
蝴蝶,和光都会落在他指尖。只要他想,我想送给他全世界。
END/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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